不过好在有的住,有的吃穿,生病了也可以请大夫来看,目前的境况,对于这些流民们来说已经足够美好。
黄午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想签卖身契的,不过他想起主家的吩咐,摇了摇头,“咱庄主不买人了,不过你若是决定在乐县安置下来,不回老家了,我倒是有个方法,你且听听。”
这下不止提问的流民,其余同他一样羡慕田庄原来农户生活的流民也竖起耳朵,催他道:“黄管事,您说,我们听着呢!”
黄午挺了挺胸膛,颇有种当夫子的感觉,“除了一开始来的时候,田庄只管你们吃住,后来咱庄主不是可怜你们贫苦,还给你们发了一些做工的工钱吗?你们这个冬天且努力做工,手上攒几个钱,来年春天的时候跟咱庄主佃几亩田种,虽说辛苦一些,吃喝还得交钱,但好歹不用为奴,自己当家做主呀。”
黄午还给他们透露了一个消息,“听咱家主的意思是,来年若是能有改良的稻种,还要再买田庄呢,有的是田可种。”
流民们纷纷谢过他的指点,有些人暗自决定接下来要好好抢活干,多多攒些钱,将来在乐县安顿下来,没准还能捎信给老家的亲戚好友,让他们都到这来。当然也有一些流民心系故土,哪怕乐县再好,也是他乡,还是打算等开春了,看看外头的情形是否好些,能否回老家去。
他们边说边干活,手上的功夫一点没耽误,打好的谷子被农人们趁着天好在晒谷场上翻来覆去晒了好几天,晒得透透的,才在储存进粮库前称了重。
得到亩产结果的黄午当即便派了一个机灵的后生跑腿,进城去给书院的谢时送上田庄大丰收的好消息。上一茬同样一片田庄,水稻的亩产平均大概在四石左右,毕竟田地肥沃程度不统一,有些靠近水源的上田亩产高点,其他的低点。这次黄午特地派人来通知谢时,盖因这第二季的水稻产量超乎意外,虽然没有谢时试验田惊人的八石,但每亩田也较周围的田庄高出了半石之多,而这一切仅仅因为谢时在田庄推广了新犁和肥田之法。
“琼州矮”改良种或许还未能确定是否能推广引种,但这新犁和肥田之法却是已经被证实了能够增加田里粮食收成的,想来,等谢家庄这边今年的收成情况传出去,来年开春播种恐怕不止临近的田庄,更远的农户得到消息,也会纷纷效仿。
然而或许是喜事过多了,老天爷要给谢时添点堵,一场秋雨下来,不仅天气正式冷了下来,本来身体已经大好的谢时,也因为夜里着凉得了风寒,吓得谢巨赶紧同酒楼请了几天假,回到山上宅子来照顾自个儿子。
谢时穿着厚棉衣,正被谢巨强制按在床上躺着修养,谢巨边给他掖被子边数落他,“这么大个人了,夜里还能踢被子,看来还是得给我们时哥儿说亲了,娶了夫人好歹有人看顾着。”
谢时无奈,他只是得了感冒,并没有虚弱到需要在床上躺着的地步,但无奈谢巨就是把谢时当成易碎的花瓶一样,一听他身子有点不好,立马就草木皆兵,这或许也是原主的体弱多病的锅吧。至于谢巨又重提的娶妻之事,谢时没有回应,只做没听见。
屋外仆从的通报打断了谢巨的唠叨,谢巨让人进来,仆从进屋,躬身禀道:“官人,韩山长来了。”
谢时立马从床上坐起,下床穿鞋,“ 兄来了,我可得去招待他。”
谢巨没有理由拦住他,只好给谢时又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袍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放他去会客。
谢巨还道:“时哥儿你去见山长,我去厨房准备你想吃的牛肉火锅,今日夕食便留山长在府中吃吧。”
谢时正有此意,还没感冒之前,正值稻收时节,他可是兴致勃勃用今年田庄收成的新米指挥人做了 条,就连沙茶酱都摸索着口味做好了一些,结果还没吃呢,就生病了。
虽然谢时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碍,但身体却是不会骗人,起码韩 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狠狠皱起了眉头。他甚至快走了几步,上前拦住了出来迎接的谢时,等人靠近了,谢时正要笑着开口,就感觉眼前一黑,却原来是韩 脱下身上的披风,给他严严实实盖住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谢时:…… 兄,您礼貌吗?
韩 却是半分让他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将人揽进了屋内。进了屋,谢时将盖住头的兜帽拿了下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韩 犹豫了一下,才道:“看府上叫了大夫,担心你,过来看看。”他皱眉看着眼前人散发着不正常红晕的眼睛和双颊,严肃道:“如今看来,阿时确实生病了。生病了怎还出来见风?”说完他又把谢时正要脱下来的披风又给披了上去。
事实上穿得很多以至于已经感觉到热的谢时只好作罢,他边随意地让仆从上茶和点心,边自然而然道:“听到你来,心中欢喜,没想太多,况且我没有什么大恙,只是偶感了风寒, 兄无需担忧。”
谢时没注意到,他说前半句的时候,他对面的人神情变了一瞬,不过很快这异样便如幻影般散去。韩 追问:“大夫怎么说?”
谢时懒懒道:“突然降温身体着凉了呗,开了药,喝几帖药就会好的。”
谢时总觉得他只是小病,大多数现代人感冒了,不吃药慢慢也会好的,但殊不知,旁人见他精神不似从前那般好,脸色发红,声音都含糊,只觉得担忧不已,毕竟风寒在古代也是不容小觑的病情,更别说谢时从前是个病秧子,更让人揪心。
韩 想让他去躺着休息,但是谢时毫无睡意,韩 只好陪着他说话,两人说起乐县流民的安置情况,又提及年底田庄的安排,最后还讨论了一下乐县外头的战况。
谢时喝了一口热奶茶,叹气道,“就怕外头那些什么香军青莲教教众打到福州这里来,如今安生的日子便没了。”
韩 却是淡淡道:“阿时无需担忧。”
对面的谢时:……差点忘了,他的好友也是个造反头子呢,别人打过来之前,说不定他已经打出去了。
晚间,谢时终于吃到了阔别许久的牛肉火锅。说是火锅,其实更像是暖锅,按照北方的吃法,涮锅子的全是羊肉,牛肉则是用来烤,没有刷牛肉吃的,但南方尤其是潮汕地区,则恰恰相反,火锅最爱涮牛肉。
谢时涮肉用的是学田自养的黄牛肉,到了冬天,个个长得肥膘肉壮。虽然古代官府禁止宰杀耕牛,但谢时穿越后,才发现牛肉恰恰是民间最常吃的肉之一,这其中是个什么原因,谢时没有去深究,但不妨碍他愉快地吃起了牛肉火锅。
不同于所谓的开水“清汤”,谢时吃牛肉火锅,喜欢用牛骨炖汤,炖到差不多了再加入切块的牛杂牛腩这种比较“野”的乡土做法,这是从他的一位潮汕的研究生师兄那里学来的。
谢巨在他的指点下做出来的汤底没差多少,端上来的时候装在铜锅里,底下放个烧炭的小火炉烧着,热气腾腾,浓香四溢。谢巨还让人传话给谢时,说是不打扰他招待贵客,自个儿吃去了,谢时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