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四封白绢,摆在了四张桌子上。
“七日之后,与先生论剑于西湖城隍阁。”
“天罗崇轩。”
四个皱紧了眉头的人,呆呆对着这封白绢。
他们的脸上都是死灰色。
这二十年來,他们再也沒显出个这种神色了。因为他们是神拳门掌门,铁剑门掌门,九华掌门以及吴越王。少林先灭,武当再亡,他们就是江湖上最有权势的人了。
峨嵋,依旧是秀丽而安宁的峨嵋,沒有半分江湖险恶的峨嵋。
沒有人知道,天罗教天音、天香、天枢三部已齐集山下,等待发动致命的一击。
步剑尘与卓王孙相争,华音阁已无余力來管天罗教的闲事,峨嵋的灭亡,又能延后几时?
“不出三日,峨嵋必定会亡。”这是崇轩的断语。
苍天青阳宫通体青色,并不特别雄伟,却有种逼人的古意。
郭敖慢慢走上台阶,手刚扶在那古拙的兽钮上,紫檀木的大门就自动张开了。
院子很幽静,里面种满了翠竹,清风拂面,将那阴阴的碧气推扫到整个院落里。竹子下面是浓密的青苔,将半埋在土中的石雕全都染成了浓碧色。
于是,那幽静就更深了。
纵然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了恬静的祥和,郭敖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残余的真气全都运到了脚尖上,全力感受着踏出的每一步。
他必须要确保每一步都正确无比,这样他才能走下去。
他的伤口依旧在痛着,也在迅速地恢复。哪怕再多半天,他都能以全新的姿态应战。但郭敖知道步剑尘的用意,若是他能以这种状态赢得了韩青主,那么伤痊愈后的他,也许就能赢得了太昊清无阵中的那个人吧。
一想到那个人,郭敖心中顿时充满了沉沉的压力。
他十一岁就踏入江湖,屡历生死,见识高手无数,却从未有任何人给他这么重的压力。
他能战胜这个人么?
于长空的儿子,能赢得了他么?
郭敖的拳头紧握,他心中充满了斗志。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他的头霍然抬起,一个淡淡的人影出现在房门处。
若不是郭敖刚同步剑尘分手,他一定会认为眼前的这人就是步剑尘。
他实在同步剑尘太像了,那疏淡的眉峰,那忧郁的气质,以及那身洗到发白的布衣。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的年纪比步剑尘轻了很多,他的眼睛中也就更多了份俊逸之气。
一见到他,郭敖立即得出几个结论。
第一,这人很崇拜步剑尘,也许他就是步剑尘的弟子。
第二,这人很骄傲。
郭敖的眉头有些皱起。骄傲的人武功都不错,若是他还有步剑尘那般的冷静沉着,郭敖赢的机会不会大。
问題是他的实力,到底能有几分像步剑尘!
那少年盯着郭敖,他的目光很凌厉,似乎想将郭敖看透。郭敖不与他的目光对视,脸上淡淡的,等着此人发话。
他很疲惫,疲惫得连出招都力不从心了,而只能接招。
那少年笑道:“你是郭敖。”
郭敖一惊,他认识自己?
那人见他吃惊,眉梢孕了一丝笑意,道:“你不必吃惊,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定要将对手的一切全都打探清楚,所以当我说出你的缺点优点时,你不用惊讶。”
郭敖沉默着,凝想着这句话的意义。他缓缓道:“你是韩青主?”
那少年微笑道:“是我,步先生离开青阳宫、居摄阁主之位后,便由我代理苍天青阳宫主之职。”他注视着郭敖:“你是个很令我迷惑的人,你有时表现得很睿智,有时又鲁莽冲动;有时侠肝义胆,有时又冷酷绝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郭敖苦笑。他叹道:“我是个剑客。”
韩青主慢慢点头,道:“不错,你是个剑客。”他肃然道:“拔你的剑!”
郭敖眸子中爆出一丝精光,青阳宫中倏然闪过一阵森冷的杀气!
韩青主看着他,眼神中有些揶揄。也许他在想,重伤如斯的郭敖,能够做得了什么?慢慢地,郭敖笑了:“一剑。”
韩青主有些沒听清楚,问道:“什么?”
便在这时,剑光冲天而起。
满庭碧气,这剑光也是碧色的。韩青主瞳孔骤然收缩,他竟然沒看出來这一剑是如何击出的,他甚至沒看到这一剑从何而來!但只要在青阳宫中,他就可以应付任何攻击,所以他并不太担心,他只是不愿硬接这一剑,所以他退。
武学并不是暴力,赢就要赢得优雅。
漫天碧气仿佛都被这一剑搅动,韩青主一退之后,才看清楚,这一剑斩向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丛竹子。他立即觉得一阵难过,这丛竹子装饰得绝不仅仅是青阳宫的庭院,还装饰了他的优雅,他绝不能容忍有人破坏它!
韩青主后退的身形立即冲出,向郭敖的剑光迎了过去。
就算真气几将枯竭,郭敖的剑光仍决不可小视,不仅仅因为他是剑神,更因为他每一剑刺出,都尽了自己的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