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一晃眼又是五天过去了。
这几日青玉县难得平静,虽然一些冥卫还在继续搜查着蛇妖下落,但大部分已经离开。
包括玄武使和朱雀使(至少再没出现过)。
而陈牧也已经卸掉了青玉县衙捕头一职,安心在家等待京城的召唤。
在卸任那天,高元淳特意与陈牧去酒楼喝了半宿酒。
这位原本前途光明,却因为狸猫太子一案被迫当了二十年县太爷的年老男人,第一次用朋友的身份与陈牧畅饮交谈。
“当年恩师入狱之后,我本以为可以像恩师与其他同僚那般慷慨赴死,可惜我最终还是退缩了……”
高元淳苦笑着长叹道,“人一旦害怕,想要站起来就很难了,当了半辈子缩头乌龟,感觉自己的脊梁骨早就直不起来了,就连睡觉都蜷着身子。”
面对县太爷的自嘲,陈牧沉默不语。
对方并不是一个清官,也不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地方官,却也不是百姓眼里的坏官。
至少对于高元淳,他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那天朱雀使站在面前,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高元淳叹息道,“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有害怕啊,你小子是没见我当时那个怂样,跪在地上都起不来了,最后还是朱雀使扶起的我……哈哈。”
说到这里,高元淳自己倒乐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全是泪水。
他的身子佝偻着。
一直都是驼背。
陈牧添上酒水,说道:“大人并不怂。”
高元淳摆了摆手:“我和阮先生是同窗,二十年前他比我还怂,跪在冥卫面前吓得屁滚尿流的,把当时的冥卫都嫌弃坏了,所以我一直骂他。
每次跟他聊天对弈,我都骂他太窝囊。而他呢,也不还口,生怕冥卫听到似的,只是缩着脑袋。
可是如今他却要进入都察院,重新面对那些冥卫,面对皇上,面对太后,面对当年打压恩师的那些大臣们。
原来他一直都在隐忍,一直都没有放弃。
而我却不敢踏前一步,所以我比他怂啊,怂得不止千倍百倍。”
高元淳抬起酒壶,仰头狂灌,任由酒水浸透了衣衫。
“陈牧啊。”
高元淳拍着他的肩膀,“以前我觉得你很聪明,不仅仅只是办案,而是人缘交际,所以我决定把你推出来,给你一个进入京城的契机。
可是当你杀了穆二河那次事件后,我又后悔了。终究还是没有看透你,可惜为时已晚。”
他神情复杂,语气真诚:
“不过现在我又有些欣慰,若你没有杀那穆二河,或许终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辜负了太多太多的人。
以后的路就由着你的心走吧。
到京城后若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阮先生,不过他性子谨慎,能不能帮你就看情况了。”
“大人,您觉得我还能进入刑部吗?”陈牧问道。
高元淳苦笑着摇了摇:“不晓得,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惜又出了郡主那档子事。不过无论如何,这京城你是肯定会去的,就看上面的人如果决定了。”
与县太爷畅饮结束后,陈牧暂时开启了悠哉生活。
京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陈牧倒也不着急,白天与娘子青萝在外游玩散心,晚上则陪以前的同僚喝酒道别。
再或者跑去鞠春楼与薛采青聊天,防止这女人突然又想不开。
文明仁和诸葛凤雏早早就回去了。
云芷月并未离开,大多时候她都在陈牧家宅院外转悠,预防鬼新娘或者蛇妖出现对陈牧不利。
有时陈牧也会把她带入家中聚会,玩玩五子棋什么的。
大家其乐融融,颇为惬意。
另外还有一件小插曲。
朱雀堂的亲卫黑菱曾带人去琴书院调查‘无名’道人,调查后却没了动静,次日便离开了青玉县。
这让神经有些紧绷的陈牧暗暗松了口气。
倒是第二天娘子询问他是否认识那位道人,陈牧自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在船上偶遇之类的。
对于丈夫的谎话,白纤羽还是很相信的。
同时她也有些苦恼。
无名道人的线索到夫君这里就断了,想要继续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只能慢慢收集情报。
或者等待下一次无名道人作出诗词,暴露自己的位置。
当然,没人会怀疑陈牧就是无名道人。
包括白纤羽自己。
毕竟那两首诗实在太强,以陈牧这个半吊子文化水平能写出一句已经是祖上冒烟了。
……
翌日,天空有些阴沉。
绵绵的春雨犹如细细的牛毛泠泠而下,落在青草掩映的泥土小径之上,泛起幽幽亮光。
雨雾中,一辆颇显奢贵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陈牧的宅院面前。
引起了一些行人的注目。
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身穿鳞袍、足蹬官靴的太监,手中捧着一条长长的金色玉匣。
听到动静的陈牧快步小跑出大厅。
白纤羽与青萝紧跟其后。
看到来人后,陈牧却蓦然一愣,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荣公公。
对方身职于司礼监,乃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上次还是他前来传递皇帝的口谕。
“陈捕头,咱们又见面了。”
荣公公一脸笑容。
陈牧心下疑惑万千,脸上却是堆起笑容:“卑职陈牧见过荣公公。”
“陈捕头断案如神呐,这才不过几天,就破获了鞠春楼一案。陛下看过卷宗后对陈捕头是大为赞赏。”
荣公公笑容灿烂,亲昵的拍着陈牧肩膀。
这让陈牧愈发困惑。
按道理来说,因为郡主一事他和皇帝算是闹僵了,对方也不可能凑来热脸。
怎么又突然派人来夸奖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