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所料不错,作为王府最紧缺的人才,陆纶很快得到了裕王的重用,更是因为在嘉靖病重期间,忠心耿耿的表现,又得到了裕王殿下的信任。但这样,还不能保证他可以接掌锦衣卫,因为毕竟他家在锦衣卫的根基太深厚,把哥哥换成弟弟,也不过换汤不换药,纵使皇帝觉着无所谓,也难免小人嚼舌根,难以服众。
但不要紧,沈默还有第二招——‘以退为进’,在裕王登基之初,时任锦衣卫指挥使,并禁军统领的陆纲和他麾下的十三太保,便一起上书请调,说得十分诚恳——文官尚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等先帝鹰犬,不宜再把持陛下耳目爪牙,望求去,以全名节。
一群特务求名节,这真要把人笑掉大牙,但隆庆皇帝很是欣慰的。虽说都知道新君继位,必有一番新陈代谢,可能知天命,主动放弃权位的有几个?更让皇帝感动的是,他们竟主动要求赴九边刺探军情,为驱逐鞑虏效力。
甘愿放弃京城的安逸生活,去边疆苦寒之地报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艹?要是大明的文武都这样,那我这当皇帝的还愁什么?隆庆的心彻底软下来,假模假样的挽留了几次,见他们去意已决,才依依不舍的答应他们的请求。于情于理,皇帝也不能亏待他们,可隆庆穷得自己都揭不开锅呢,没法赏赐金银财帛,只能利用自己的权力,封官——不同于文官那么麻烦,封几个武将,皇帝还是能说了算的。于是把陆纲他们一律官升一级,从事军情工作的一切经费,皆由锦衣卫支出。
而对情报工作重要姓,已经有了一定认识的隆庆皇帝,也不能任由京城锦衣卫的架构一下就瘫痪了,所以他命十三太保留下两人,襄助继任的指挥使大人,协理锦衣卫事务。
至于指挥使的人选,最后能落到陆纶头上,也还有些运气的成分,因为原先皇帝属意的,是自己的亲舅舅——就是那位杜康妃的弟弟,已经被奉为伯爵的杜仲,无奈那老哥实在不是个能办事的,接连办砸了好几个差事,还搞得内部怨气冲天,实在难堪大任。隆庆这才想到了陆纶,且用陆纶有两个妙处,一来,显得皇帝能容人,没有把先帝的重臣打落尘埃;二来,原先那些大头目虽然不在了,但想来小头目、小喽啰们,还得给陆家的儿孙个面子,调度起来也得力。
现在虽然还是皇舅爷担任锦衣卫大都督,可最紧要的南北镇抚司,却落在陆纲手中,避免了一场大清洗,相信只要过了皇位继承的动荡期,陆家便又能安稳一朝了。所以陆纶对沈默的感激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沈默为了让双方的联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除了定期有密信传递,掐断了其余一切往来走动,要不是这次的事件,陆纶还找不到机会,向他道一声谢呢。
“以后这种事,让下面人办就好了。”沈默教训二侄子道:“你不该亲自跑一趟的。”
“师叔难得差遣一次。”陆纶陪笑道。
沈默笑笑,问道:“人在里面?”
“是。”朱十三点头道,弟兄们把庄子围了个天罗地网,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嗯。”沈默点点头,道:“你们在这守着,不要暴露。”说着就要策马进庄。
“师叔,还是多带些人吧,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也不吃亏。”陆纶关切道。
“傻小子,就知道打打杀杀。”沈默笑起来道:“他要是真想和我打,就不会躲在这旮旯了。”说完放声胡勇道:“去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胡勇策马上前,通过庄前甬道,到了大门口,高声道:“快快开门,故人来访!”声如洪钟,打破了夜的静谧,引得庄子里一片狗叫。
里面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出声道:“夜深了,不便开门,客人天亮再来吧。”
“那就把门撞开。”沈默淡淡道。
马上有几个侍卫,把庄门前的拴马桩拔下一根,一起高喊着,朝门口冲撞而去。就在将将要撞上的一刹,门开了,外面的人收势不住,猛冲进去,里面的人也被撞了个结实,一片惨叫声中,不分彼此的倒了一地。
胡勇率领其余侍卫,簇拥着沈默进去,马上有家丁拦住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民宅?”
“我是大明礼部尚书,京城保卫战副总指挥,让你家侯爷速速出来见我。”沈默从丹田发声道。
“我们这没什么侯爷。”家丁们亮出兵刃、摆开架势道:“不要再上前了,别怪咱们不客气。”
“胆敢伤害钦差着,杀无赦!”胡勇同样拔出了兵刃,暴喝一声道:“让开!”
那些家丁迟疑一下,又相互对视一阵,竟真的让出一条去路,放他们长驱直入。
“大人真是神了,”胡勇一边走道,一边小声恭维道:“竟能料到他们不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