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瓷器,其实是比丝绸更吸引西方人商品,其最初在西方是一种神秘的物品,因为与贝壳非常相似,在很长时间内都被以为是一种含有贝壳原料的制品。
据沈默以前从西洋商人处了解,中国的瓷器在西方不单是一种器皿,还是一种艺术品……之所以说中国,是因为从唐朝起,历经宋元至今六七百年间,瓷器就是欧洲上层社会的最爱,普通民众中也以此成为时髦。
因为瓷器一方面代表了一种淡泊雅致的高尚情调,另一方面,上面精美的器面绘画,有中国的山川屋舍、人物服饰乃至于神话传说,这一切都使得西方人对东方文化无限的向往,为本就价值不菲的瓷器,更增添了名为‘文化’的附加价值。
是以那些欧罗巴的王室贵族,都把拥有中国的精品瓷器作为夸耀豪富的手段。
除了瓷器本身的价值外,在中国的三样支柱外贸商品‘丝绸、茶叶和瓷器’当中,它又是远洋帆船最好的压舱货物,装在底舱,还可以防止茶叶和丝绸受潮,一举两得,简直是黄金搭档!
所以精美的瓷器,甚至比丝绸更讨西洋商人的喜欢,这次的展示会,可以说是很成功。
等到送走了来宾,沈默亲自回来给乐班发红包,表扬她们今天的表现真不错,至于苏雪,当然要包个最大的了……那个在台上蒙着面纱的弹琴女子便是她,之所以蒙面,不是因为她怕羞,而是沈默说:“你不能让他们看见脸,不然谁还看我的丝绸啊。”
也许他是无心一说,苏雪却感觉吃了蜜一般,到现在还十分开心,难得的发问道:“大人,您说这些西洋人,也该是做生意的老手了吧,怎么那么没见过市面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沈默笑道:“大明禁海之后,走私成为那些外商唯一的进货渠道,而控制出货的闽浙海商,实在是不当人子,起先是以次充好,到后来,则是干脆把粗劣的货物高价卖给他们,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说着笑笑道:“西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高价买的是我大明的精美商品,对于粗劣的玩意儿,也是不买账的,所以销路已经有些萎缩。”
“可闽浙海商要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呢?”苏雪好奇问道:“人家上当吃亏只一回,多了谁还买账?”
“他们也是无奈啊。”沈默笑道:“倭患越来越厉害,江浙闽百姓士绅深受其苦,与那些助纣为虐的海商渐行渐远,再加上官府也下了狠心查禁……拿瓷器为例,海商已经没法从水平最高的官窑进货,即使神通广大,能进到货,却也价格不菲,不得不放弃。只好去找民窑进货,甚至自己开窑烧制,这样还怎么保持质量?”这也是王直上杆子急着开海禁的原因。
“原来还是那些人捣得鬼……”苏雪明白了,紧咬银牙道:“他们真该下地狱!”
沈默看她额头起汗,不由关切道:“又开始了么?”
苏雪点点头,捂着心口小声道:“大人,民女告退……”
“哎,你遭罪了,”沈默面色凝重的挥挥手道:“把苏大家扶去隔壁休息……”
有句名言说得好,没有一样的两国人,没有不一样的两商人。商人这种人,中国的外国的,黄种的白种的,都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那些外国商人当曰都叫的很响,这个要买十万匹,那个要买八万匹,好像你不收我钱,我就跟你急一样,但当真正坐下来谈时,想让他们掏钱,就像要弹他们一样,全都把口袋捂得紧紧的,唯恐被摸到一般。
当然不是货本身的问题,无论丝绸还是瓷器,都让那些西洋商人深感震撼,才知道闽浙海商卖给他们的,分明都是些残次劣等货。有道是还价才是买货人,或者说,真到了要买货的时候,才会开始想着还价。
沈默给出的价格分了三等,上等品五百两一匹,中等品三百两一匹,三等品二百两一匹……瓷器因为大小品相不同,所以价格五花八门,但总之要比闽浙海商的出售价便宜三成,且品相上高出不止三成。这个价格是在他调研之后定下的,给了对方很大的获利空间,任谁说都是很厚道的。
这也就是第一次为了打开销路,以后价格怎样,还不好说呢。
可就是这样,那些老外都在那叫苦不迭了,说这些年赔钱太厉害,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法付全款,请求先付一部分定金,等销了货再支付全款。
沈默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了,他深知自己的货物价值连城,对于见钱眼开的商人来说,只要诱惑力足够大,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所以要是赊账给他们,就得接受对方一去不复返的打击。
因此他坚决不答应,必须货款两清。
那些西洋商人和波斯商人的态度也很强硬,谈判陷入了僵局,但沈默的点子比较多,他将之前一直排除在外的曰本、琉球、朝鲜商人放进了谈判所,这些人虽然购买的数额相对较小,但好处是不还价……因为大明朝的官方,给这些番邦的印象,历来都是强势且慷慨的,所以一时还不敢、或者说还没想到,要讨价还价这码事儿。
接连的成交终于刺激到了那些西方商人,他们决定妥协了……但方法各不相同,以查马士为首的西洋商人,苦苦哀求沈默,将那些三等苏绣降价卖给他们,在他们承受的范围内,愿意出全款购买。显然来自欧罗巴的朋友,还是比较实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