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三章 双剑合璧(三)
杨宁心地光明无私,听了这番话并无什么感触,平烟却毕竟是个女子,不觉俏脸一红,谨声道:“翠湖出世一系与圣门武道宗两家所学势如水火,相克相生,故而晚辈与子静联手,方能威力倍增,前辈乃是天下第一人,焉能不知这些道理,还是不要取笑我们这些晚辈了。”
贺楼启闻言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凝目注视着杨宁,神色渐渐冷峻,双目寒光闪烁,淡淡道:“你便是武道宗这一代的宗子么,小小年纪如此嚣张跋扈,竟敢利用汉人的商队混入王廷,意图破坏胡戎两族的联姻大典,不仅击伤我的两个弟子,还敢用康将军和伯颜要挟本座前来相见,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是新晋先天境界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莫非以为这点功夫就可以在本座眼前耀武扬威么?”
贺楼启的语气虽然淡漠平静,然而杨宁和平烟却分明听出其中饱含的怒意和杀机,显然很有马上出手的可能,不过对于这样的情景两人早有所料,杨宁上前一步,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未入先天至境之前,弟子心中尚有骄矜,犹如井底之蛙,不识沧海,然而到了今日,弟子早已明白,武学之道,深不可测,永无止境,弟子何德何能,敢在前辈面前妄自尊大,只是前辈身份贵重,弟子若是贸然求见,只怕阻碍重重,不得已方出此下策,烟姐也是为了晚辈才有所得罪,还请前辈看在家师和平前辈份上,勿要见怪。”
贺楼启见此情状不禁微微一愣,他与武道宗渊源匪浅,原本觉得这少年行事手段甚是桀骜霸道,虽然武道宗嫡传理应有如此气魄,却也该敲打敲打,免得他日后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想不到真个见面之后,却是这般谦逊恭敬,令人颇觉意外,莫非他竟然知道了什么不成,想到这里,双目透出深思之色,面上却不露丝毫端倪,伸手虚扶道:“不必多礼,你能够明白武无止境,也不枉本座代你师父教训你几句,既然知罪,便将本座的徒孙和康将军放出来吧,这大漠草原不是你们汉人来的地方,盘桓几日就回中原去吧。”
杨宁即便在母亲师父面前,也未曾如此诚惶诚恐,只是为了爱妻性命,才不得不这般谦卑,想不到贺楼启心机深沉,虽然不知他的来意,但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推得一干二净,他性子本来桀骜,眉宇间忍不住凝结冰霜,只是因为垂首弯腰,并无人看见他色变,只是涩声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辈此来却并非是为了家国之别,而是为了求医而来,拙荆不幸身中绝毒‘相思’,都说是无药可救,只有廖水清廖前辈说了一个法子,然而需得借助地火天风之力,据说世上只有前辈的居所方有地火天风,弟子冒昧,求前辈救她性命!”初时仍隐隐有几分怒意,然而说到“救她性命”之时,却想起青萍憔悴病弱的模样,不禁心中一阵酸楚,再想到爱妻生死,只在贺楼启一念之间,语声中竟然有了几分哽咽。
贺楼启闻言愕然,他万万想不到,这少年的来意竟是为了求医,而且还是为了“相思”绝毒,难道“相思”绝毒当真有了解救之法,然而纵然如此,以廖水清的心机智谋,又岂会让自己知晓,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借助地火天风之力压制“相思”绝毒,才用这少年来警告自己,毕竟自己到如今还不能完全摆脱对于“长相思”的依赖,越想越觉得其中凶险,以他的深沉内敛,也不禁色变,半晌沉吟不语。
听不到贺楼启的答允,杨宁心中焦虑万分,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相思”绝毒无药可解,此事早有定论,廖水清说出的解救法子究竟管不管用,也只有天知道,更何况她从未说过贺楼启也中了“相思”,若是自己未曾从查干巴拉那里知晓隐情,懵懵懂懂地直接去拜见贺楼启,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越想越觉得自己多半是受了欺骗,以他的冷傲桀骜,想到可能的后果,也不禁脊背一阵寒凉。
他们两人一个冥思,一个苦想,竟是僵持在那里,贺楼启负手望天也还罢了,杨宁心底尚存一线希望,虽然心底早已是翻江倒海,却是不敢直起身形,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若非是功力精深,只怕早已头晕眼花,他自有生以来,除了幼时在母亲面前,从未有过如此卑微行径,只是想到青萍命悬一线,便也顾不得了这许多了。
然而杨宁尚能忍耐,平烟却已经不忍目睹,目光流转,上前一步,扶剑行礼道:“贺楼前辈,晚辈等也知道所求冒昧,然而青萍小姐青春年少,又已怀有身孕,前辈若不垂怜,只怕是一尸两命,若是前辈肯施以援手,不仅他们夫妻感激涕零,就是晚辈也同感恩德,前辈但有所命,只要不违侠义之道,平烟无不遵从。”
贺楼启毕竟非同常人,听到平烟所说这番话,霎时间敛去心底千万思绪,深邃如渊海夜空的眸子重现清明,伸手往杨宁臂下一抬,笑道:“原来却是个多情种子,倒也难得,你想要借助地火天风之力救治‘相思’绝毒,不过是小事一件,何必要兜兜转转,本座答允你了,至于什么感激恩德,休要再提,可别忘了多谢你这位红颜知己,若不是看在她师父面上,本座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杨宁只觉随着贺楼启这一抬,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自下而上勇来,若非他的下盘稳如磐石,差点要给这生生掀起,若是寻常,他自然会运力抵抗,然而对着贺楼启,他自然不敢抗拒,便顺势自然而然地直起身子,只是上身若有若无地晃动了几下,化解了这股力道,方缓缓道:“多谢前辈,弟子虽然不才,却也会些拳脚刀剑,前辈若肯救我妻子,不论有什么吩咐,只要无关家国之别,晚辈惟命是从。”
贺楼启眼中透出激赏之色,只是一闪而没,没有给任何人发觉,面上却冷笑道:“你们两人一个不违侠义之道,一个无关家国之别,倒是都有自己的底线,然而本座若是真想胁迫你们,却又何难,二十年前,本座以一己之力,横扫中原,群雄束手,如今本座的首徒赫连已经略有小成,后生晚辈当中,除了你们两人之外,只怕少有对手,若是本座要你们今后见到赫连便退避三舍,你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