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宁即将出剑的一瞬,耳边却传来凌冲的呼喊声道:“子静公子,西门统领,你们不可自相残杀,强敌还未驱退,若是你们动起手来,岂不是亲痛仇快。”听到熟悉的语声,西门凛和杨宁都是神色一动,目光落到了幽冀楼船之上,只见凌冲立在船头,身躯摇摇欲坠,头发衣衫都是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苏醒过来,声音中气不足,眉宇间疲惫之色极浓。而在他身边,那两个苦战到手足皆软的少年也是颜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凌冲,显然是他们见事不妙,强行救醒了凌冲,想必是希望凌冲能够劝解两人,却不知道根本毫无用处。凌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个少年也是含糊其辞,但是眼看西门凛和杨宁对峙的模样,凌冲当真是心如火焚,他厉声道:“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子静公子,这些日子统领大人对你如何,你应该清楚,统领,子静公子替我幽冀上阵出战,更是耗费心力,救了志恒性命,虽然尚无名分,但是凌某也当他是朋友手足,你若是得罪了他,便应该当众致歉,怎能自毁长城,和他为难。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也要等到日后结算,怎能在这里厮杀起来,这不是让江东的朋友看了笑话么?”
听到凌冲的劝解,杨宁紧握剑柄,恨不得一剑杀了西门凛,可是不知怎么原本轻巧的宝剑却变得如此沉重,而和西门凛相识以来的情景却一幕幕在脑海里面映射出来,今日之前,亲切、温和,谆谆教诲,一个长辈对师门晚辈应该有的态度他全部都有,纵然是虚情假意,可是那丝丝缕缕的温情却令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如饮醇酒。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复返了,杨宁清晰地感受到,从西门凛眼中,再也看不见一丝温情,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冰寒和赤裸裸的杀机。
西门凛静静地看着杨宁铁青的脸色,心知原本七分真心,三分刻意营造出来的叔侄情深,已经成了泡影,想必在这个少年心目中,自己已经成了最可恨的仇人了,不知怎么,明明这是必然的结局,但是西门凛心中仍然有些怅惘,如果杨宁方才无色庵主剑下,或者会好些吧,至少自己不必面对他的愤怒和控诉。不过西门凛却也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原本应该十分遗憾的他,竟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欣喜,一丝安慰来,莫非自己竟然愿意见到这样的结局么,这怎么可能,杨宁对于世子殿下来说,是最危险的敌人,自己怎会对他的脱险感觉到高兴呢?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杨宁不会发觉自己的真正目的,虽然到现在为止,杨宁逃生的希望还是不大,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即使让杨宁对自己万分痛恨,也不能让他怀疑到自己真正的用心。
想到此处,西门凛突然笑了,顺着凌冲的劝解,好整以暇地道:“子静何必这么生气呢?本座不过是和你开几句玩笑罢了,虽然有些对你不起,但是这也是本座无可奈何之下的举措,无色庵主剑术高明,即使我们两人联手,也是有败无胜,所以本座只得牺牲了你的安危,以你为饵,诱惑无色庵主对你全力出手,本座才有得手的机会,虽然事与愿违,差点让本座送了性命,不过终究是你我取胜了,子静若是记恨此事,本座就向你赔个不是,还请子静看在同门情分,不要和本座计较吧。”
西门凛说话之时笑容可掬,但是这些日子杨宁已经见惯了的亲切笑容,此刻却仿佛变成了魔鬼一般的狰狞,怎么可以,在做出这样卑鄙的行径之后,在双方已经恩断义绝的情形下说出这样的话语,杨宁只觉得一颗心都刺痛起来,莫非这些日子自己依恋孺慕的竟是这样一个小人么?
还未等杨宁怒斥出声,西门凛却已经扬声笑道:“师侯,如今胜负已定,剩下来的只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师侯也应该放我等通行了吧?”
师冥微微冷笑,无色庵主身负必死之伤,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打击,事实上,他还很是欢喜见到这样的结局,无色庵主是翠湖高手,又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法,如果成为敌人,那就太可怕了,纵然是有居重作为中间人,师冥也不会放心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可惜无色庵主没有在临死之前杀了杨宁,如今势必要自己或者西门凛亲自动手了。对于西门凛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心寒,将一个少年的信任生生摧毁,就是自己这样自认心狠手辣的人,也未必能够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吧?虽然失败的结局让这件事情多半成了笑柄,可是师冥还是对西门凛更添了几分忌惮,所以他原本不准备插手,最好西门凛和杨宁拼个两败俱伤才好,想不到西门凛却不让他在一边看戏,这下子他不插手都不行了,罢了,现在如何杀死杨宁才是排在第一位的要务。
挥手作了一个手势,师冥淡淡一笑,道:“哪里是胜负已定,方才不过是第九阵,只不过这一阵出了格,西门统领竟然中途插手,虽然以一对二并不违反事先的约定,但是西门统领这样做也未免有失公平,只是这些细枝末节本侯就不和统领计较了,还是请两位准备这最后一阵吧,我这四个护卫练就一套联手阵势,原本他们是四个人,不方便上场的,不过既然西门统领和子静公子双剑合璧,那么和他们四个人一战也是符合约定的了。”
随着师冥的话语,原本守护在他身边的四个青衣鬼面的侍卫开始移动身形,似乎真有出手的打算。
西门凛眉峰一扬,心道,师冥倒是好算计,这哪里是四对二,分明是让我和那四个侍卫联手杀了子静,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想必也只能说说而已,子静就是再天真,也不会接受这个挑战的。
果然杨宁闻言冷冷一笑,看也不看西门凛一眼,纯钧指向师冥道:“江东和幽冀的纷争原本不关在下一个阶下之囚的事情,只不过在下看你们不顺眼,这才插手了几阵,虽然你们谁胜谁负都无妨,可是我既然参与了此事,就不能让你胡搅蛮缠,刚才西门凛和我联手之时,已经说明是第十阵,你没有当时否认,就应该认账,现在输得是你们,还不如约放行,否则我也不和你多说,干脆就杀出一条血路去,却不知道有谁敢阻拦我的去路。”
师冥虽然知道杨宁不会接受挑战,但是见他言语间依旧维护西门凛,不由出言试探道:“子静公子,你既然知道身为阶下之囚,又何必多管闲事,西门凛恩将仇报,这样的事情本侯看在眼里也觉义愤填膺,不如子静公子反戈一击,杀了西门凛如何,若是如此,本侯必定向越国公引荐子静公子,到时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岂不胜过沦落江湖,风尘蹉跎。”
杨宁神色一寒,冷冷瞧了师冥一眼,道:“西门凛恩将仇报,陷害同门,自然要死,我自会处置于他,还不需你多嘴,你到底肯不肯放行,如果不肯,就让我先送你上了黄泉路,也免得你在这里多嘴多舌。”说罢身形一晃,就要出手,但是还未离开浮台,却已经给西门凛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