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气寒无色

“砰”师冥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方才他使用了尚未完全练成的《大光明刀》,侥幸击退了西门凛,可是体内真气贼去楼空,却是再也支持不住了,秋素华一路疾驰,她的内力本就弱些,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见到师冥栽倒,仍然竭力想将他搀住,却是两人一起跌倒。居重连忙停下脚步,反而是他消耗少些,此刻还有余力,奔过来道:“侯爷没事吧?”

秋素华只觉的手足发软,怒道:“哪里还会没事,居重,我不走了,若是那西门凛真的要斩尽杀绝,只怕此刻已经赶上来了,我看他不会追来了。”

居重也是聪明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春水堂身居高位,也颇为赞同秋素华的看法,目光一转,道:“我们到附近寻个栖身之所,等到侯爷恢复之后再走不迟,想来西门凛必然已经启程西去了,绝不可能在这里和我们周旋到底。”

秋素华微微点头,道:“你可熟悉这里的路途,我却是有些迷糊了。”

居重常年在江水两岸往来,对此地的地形最熟悉不过,计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道:“我们这一路狂奔,应该是跑出了二三十里了,我记得往东五里左右有一个庵堂,不如就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秋素华点点头,想要扶起师冥,却是手足酥软,眼波流转,狠狠瞪了居重一眼道:“还不过来帮忙。”

居重见她娇嗔模样,却是心中一荡,纵然原本无心,此刻也不免心动,暗道,侯爷真是好福气,海陵郡主已经是天香国色,又有这样一位红粉知己舍命相随,当真是令人羡煞。却是不敢多言,上前将师冥背起,带路向东走去。

虽然不过五六里路程,若是换了往日,凭着几人的身手,当真是须臾可至,可是如今师冥伤重昏迷,秋素华也是手足无力,只有居重一人尚可支撑,竟是走了许久才看到昏黄的灯光。秋素华一路上暗中调息,此时已经是体力渐复,低声吩咐道:“居重,你背着侯爷慢慢走,我先去叫门。”她挥袖拭去了额上汗珠,施展轻功,不过瞬息之间就到了庵堂门前。

这座庵堂并不大,门首悬着一盏白纱灯,光芒虽然微弱,但是秋素华仍然可凭着昏暗的灯光将方圆十数丈之内看的清清楚楚。庵门上的悬着一方黄杨匾额,上面镌着“无色庵”三字,这三个字写得秀丽飘逸,秋素华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一眼便看出匾额上面的笔法学得是卫夫人书法,虽然不若卫夫人的真迹那般“婉然若树,穆若清风”,但是却别有一种疏朗出尘的风骨,令秋素华心中微动。

举目四望,只见除了那方匾额略现新色之外,竟听在耳中是触目可见破败之景,山门破旧,门前石阶缝隙之内野草横生,左右疏林,落叶成泥,庵后则是清溪潺潺,夜色之中水声呜咽低徊,令人生出凄凉之感,这小小庵堂虽然荒凉破败,却是颇有遗世独立的意味。

秋素华心中暗觉这庵堂颇有不凡之处,便也不敢使起娇纵的性子,伸手叩动门环,不多时,门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听在秋素华耳中,只觉得若有若无,“吱呀”一声,庵门洞开,只见一个中年女尼走了出来,淡漠的目光在秋素华身上轻轻一扫,道:“贫尼忝为无色庵主,女施主形容狼藉,可是途中遇到什么匪患了么?”

昏暗的灯光下,秋素华定睛瞧去,心中便是一震,只见这无色庵主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缁衣圆帽,虽然韶华已退,但是容颜端丽,且又剑眉星目,虽然神色淡漠,却是威势隐然,因此虽只是淡淡一问,却令秋素华生出不能不答的感觉,连忙裣衽施礼道:“妾身与同伴途中遇险,不得已奔逃至此,尚请师太收容,明日就当离去,还请师太慈悲为怀。”

这时候,居重已经背着师冥走到近前,他虽然也是同样狼狈,但是气力还足,居然还能对着无色庵主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师太万安,弟子这次落难,不得已前来求师太庇护,我等不敢打扰您老清修,只是请师太念在菩萨大慈大悲的份上,请容许我等三人在此借宿一晚。”

无色庵主看向居重的目光依旧沉静淡漠,默然半晌,道:“贫尼这里原本是不接待外客的,不过夜深露重,贫尼也不能将客人推拒门外,罢了,就请三位到庵中暂住一夜吧。”说罢,那女尼双手合十,略略颔首,轻念佛号,转身领着三人向内走去。

秋素华只听了这几句话便知道居重和这无色庵主竟是认识的,心中生出怒意,居重怎么原先不说清楚,可是此刻她也知道不能放肆,只能压着怒火跟着居重向内走去,这座尼庵并不大,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正房辟做佛堂,东侧是两间云房,西侧是一间厢房和香积厨,院子中间则开着一个小小的菜园,旁边还有一眼古井,在昏暗的夜色下只能隐隐看清一个轮廓。

无色庵主将西侧的厢房打开,进去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淡淡道:“居施主两位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厨下有米面和菜肴,可以自行取用,女施主请随贫尼到云房休息。”

居重连声道谢,秋素华心中却有些梗刺,所以只是匆匆一礼,郑重其事地嘱咐了居重半天,才依依不舍地随着无色庵主走向对面的云房,东侧的两间云房,北面的那间房门半阖,昏暗的灯光从房内透了出来,暗影绰绰,秋素华暗中瞧去,却是只看见一张木桌,上面放着摊开的经卷。跟着无色庵主走进旁边另一间云房,等到油灯点燃之后,秋素华心中却是一动,只见这间云房和方才那间无色庵主自己居住的朴素云房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