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姜府人丁不算兴旺,宅院却大的没边。府内亭台楼榭林立,甬路相衔,整座宅院被红墙垂柳围护,在这寸土寸金的的临安城占据半条平昌街,家底财力可见一斑。

然外人所见只是表象,殊不知姜府并非人人都阔绰,有钱的只是大房姜怀远这一家子。老夫人娘家姓漆,是老太爷的续弦,嫁过来育有两子,便是如今的二房姜怀正和三房姜怀盛。

老太爷的亡妻生下一儿一女撒手人寰,漆老夫人嫁入姜府后,毕竟是继母,对大房一家虽不苛责,却也实在亲近不起来。但无论亲近与否,老夫人也要给几分薄面。原因无他,姜府今日都是姜怀远给的。

慈安院内坐了好些人,二房曹夫人和李姨娘都在,远远地能听见说话声,话题无一不围绕程意中榜。

大梁重文轻商,姜家读书人少,唯有姜怀正三十九岁考中举人,其余子孙都像读书要命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就连府里两个孙儿,也是成天从书院偷跑出去打马球。

一早听闻姜莺未婚夫婿中榜,大伙无一不拉着程夫人一通猛夸,说她教儿子教的好,程意才貌双全与姜府二姑娘极为相配。

热热闹闹的说话声直到孟澜母女进屋才稍稍低了些,姜莺先同老夫人行礼,而后问候叔婶。

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姜莺左右张望,并没有见到程意。曹夫人见状打趣:“二姑娘急什么,程家郎君已是你板上钉钉的人,不急在这一会。”

这话看似不经意调笑,却隐隐带着股酸味。程意年轻前途无量,二十中举人以后还得了,这等便宜好事竟让一个傻子捡了去。

姜莺向来不喜慈安院,每次来都是沉默坐在一旁。被曹夫人打趣也不会辩解,下意识地往孟澜身后缩了缩。

孟澜笑容浅淡,“弟妹慎言,莺莺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漆老夫人鬓发如银脸颊偏瘦,一身墨绿华服高座堂中,听见曹夫人这话也不高兴。姜莺再傻也是姜家的,外人面前吃什么味儿。

“好了。”漆老夫人发话,声音中气十足:“莺莺与程意已经订亲,相思是人之常情。不过今儿怎的不见程意,中举这么大的事是该亲自来府中见见。”

毕竟没有姜怀远,程家连柴米油盐都是问题,何谈程意澄山书院的束脩。

一听老夫人有发难的意思,程夫人赶忙起身赔不是:“他原本也是要来的,可惜出门前被书院先生留下,过几日我让程意过来给老夫人问安。”

既是要做亲家,老夫人也不欲为难,客客气气给了台阶:“程意中举,接下来要准备秋闱肯定更忙,就不用在我老婆子身上浪费功夫了。过几日府里正好去书院看姜栋,趁机见见吧。”

堂厅中其乐融融,议完事赵嬷嬷送程夫人出府,路上照例递给她一只钱袋子。沉甸甸的看上去不少,程夫人犹豫,赵嬷嬷已经将钱袋子塞到她怀中,笑说:“早晚是一家子夫人客气什么,咱们齐心合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握着银钱的程夫人头一回心慌意乱,她知道漆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婚事板上钉钉,莫要有不该的心思。

远远望见姜莺跟随孟夫人离开的背影,程夫人内心泛起苦涩。让程意上门做婿已是丢面儿,更别说……对方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叫她如何向程家列祖列宗交待。

翌日府中女眷结伴出游,出门时天色尚早,微白天边散布着几颗星星,隔壁沉寂多年的沅阳王府忽然忙开了。

姜莺脚踩杌扎上马车,纤纤素手挑开车帘,只见沅阳王府外仆役们进进出出,一水的箱子装上马车,那架势似乎要将家底儿搬空。

一位身材魁伟,黑月双眉的汉子立于王府角门前,正指挥仆役忙前忙后。此人名唤田七雄是王府的管事,姜府大多数人都记得他。

车夫道:“沅阳王府这是要举家搬迁不回临安了吧。”

“那不正好么,幸好这些年沅阳王府没人,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真不知道两家人怎么做邻居。”

“听闻沅阳王正得圣上恩宠,如今权力大的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