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到平城的第二天,宣月开始接受心理辅导。
警队配备的心理咨询师叫王若薇,年近四十岁,是位一眼望去就会令人心生好感的女性。
见宣月有些紧张,她从桌后站起来,笑道:“我们一起坐沙发吧,亲近点好聊天。”
宣月原以为坐下就要直奔主题,却没想到一上午时间,王若薇只顾着和她闲话家常。
问她这么漂亮,怎么会选择干警察这行。
宣月:“稀里糊涂就入了行。”
“那可高兴坏了楼下那群小伙子。”
“还好,还好……”宣月脸上一红,含糊着应了两声。
说完有点绝望,她这语无伦次的在说些什么。
王若薇哈哈大笑,看她的目光越发有趣,“脸皮这么薄可不行,干这一行的,站出去得能唬人。像你这样俏生生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还不得被那些五大三粗的犯罪分子欺负?”
“我柔道黑带,身手不差的。”
话题就这样打开了。
王若薇没有谈那晚在酒店发生了什么,也只字不提广州之行,反倒和她说了些警队里的趣事。
据说老张第一次开枪是在一起公交车袭击案里,凶徒患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手持西瓜刀劫持了司机。
“不许停!往前开!”
西瓜刀架在司机脖子上,已经划出一道血痕来,凶徒命令司机不许停车。
那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的起点站是某所小学,车上坐满了放学回家的孩子。小朋友哇哇大哭,不敢反抗,有人偷偷打电话报了警。
没过多久,几辆警车追在公交车屁股后面,负责谈判的人拿着喇叭命令凶徒停下来。
王若薇说得口渴了,倒了杯水喝,顺便替宣月也把水斟满。
学心理专业的人有把好嗓子,也懂得如何引人入胜,把枯燥的案子讲得绘声绘色。
宣月听得入了神:“然后呢?”
“然后老张就来了呀,趁凶徒不备,爬上了公交车顶,又从窗户里跳进来,一枪正中那家伙的胸口,吓得整辆车的小孩哇哇大叫。”
“司机得救了?”
“得救了,司机第一时间就踩下刹车,全车人跑的跑,喊的喊,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听上去是很英勇的一次行动,但老张事后承认,爬车的全程他都在哆嗦。
用他的原话说:“就跟发鸡爪疯似的,手都不听使唤。”
宣月问:“他就不怕那一枪没瞄准,出了岔子?”
王若薇说:“危急关头,全凭本能行事,哪有那么多时间瞻前顾后?做警察的偶尔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危急关头能救命。”
然后她又聊了宏立城,聊了更多老刑警的故事。
有些宣月认得,有些认不得。
王若薇在这场对话结束时,含笑说:“每个人都是这么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恐惧是人之常情。但你看,刚才故事里瑟瑟发抖的主角,如今不都成长起来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比起刚进门时,宣月放松很多,想了想,没忍住,好奇地问了句:“那我们队长呢?”
“林长野?”
“嗯。他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应该没来过您这儿吧?”
王若薇摇摇头,“他倒确实没来过我这儿。”
宣月一脸“我就知道不是人人都脆弱”的表情,王若薇见状,顿了顿,补充一句:“按理说这话不该我来讲,但你要是好奇,我想林队也不会怪罪我多嘴。”
“他没来我这的原因是,他受的伤比老张,宏立城,比刚才故事里的所有人都要严重得多,我还没有这个能力帮到他。”
宣月一怔,“他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上面也一直保密,但他当时的心理咨询师是我同门师兄,是张局亲自从国外请回来的。我知道他们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
王若薇笑笑,说:“林队很关心你,前些日子还没回平城,就跟我沟通过好多次。要是你真的好奇,亲自问问他吧,我想他不会吝啬传授你一点过来人的经验。”
——
会议室。
ppt上出现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一头凌乱蓬松的卷发,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没睡醒似的。
他的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常年不晒太阳,总在室内活动的那一种。五官精致漂亮,唇角带点似笑非笑的嘲讽。
最显眼的是他耳畔三颗钻石耳钉,亮晶晶的。
圆桌后,宏立城声音洪亮地照着资料念道:“崔明皓,男,31岁,平城沧县人,高中学历,高三毕业后辍学来到平城市里打工,卖过保险,当过网管,后来进了酒吧做事,辗转多地。目前在一家名叫‘药’的酒吧打工,是六年前进去的,职位不明,但酒吧里的人都叫他皓哥。这个皓哥从小父母双亡,沧县的家里只剩下一个阿婆,他每年过年都会回去陪老人家,呵,还是个孝子。”
皓哥,那个冯希丙口中将他带进“药”的人。
冯希丙的口供将矛头指向了这家酒吧,也指向了这个叫崔明皓的男人。
林长野回来第一天上班,扫了眼精气神和之前大相径庭的宏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