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杯子。
是昨天吃火锅时严 递给他的那只杯子。杯子下面还印着xx火锅的字样,红色的正楷体,土到离谱,他却好像喜欢极了,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尝试着去找昨天严 握的地方,想也是镜中捞月的事情。他把杯子拿去洗了洗,然后把它连同昨天的那件外套一起放进了书房。
薛覃有个书房。
里面放着这么多年对严 见不得光的喜欢的证据。一个破烂的篮球,几排他喝过的水瓶,严 的证件照,获奖作文原稿,他的发带护腕,还有几百张薛覃画过的严 。如今又多了一些东西,一个杯子,和严 昨天拉过他衣袖的那件衣服。
里面的每件东西他都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收集的,趁午休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去严 的座位,拿走他一两样东西,像严 这么受欢迎的人,遗失几件文具而已,第二天又会有人送过来。而且他偷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被人污蔑是小偷,当事人估计也懒得计较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居然还在想如果被发现了,第一时间是要保护好那些东西,而不是解释为什么。
手上的创可贴经过一夜的折磨,边缘翻卷了过来,黑色的污秽黏在上面。他撕下来,被保护的皮肉透着新鲜的白,与旁边的皮肤有着明显的反差。
薛覃想,我应该是干净的。
于是他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浴室热气蒸腾,他身体本就不好,从昨晚到今天只吃了几口菜,胃里空空,又频繁走动,他走出浴室时几乎快站不稳。
扶着墙站稳,他深呼吸了几口,给自己灌了一口不知道几天前的水,走回那个沙发继续坐着,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通常他一天醒过来就是在家坐着发呆,不管什么时候醒过来他都跑到客厅那个沙发上坐着看窗外。他很喜欢看外面,光是看对面那栋高楼不同时间段反射出来的光打在自己家的哪个位置,他都可以看一天。但是他就是没有力气出门。
以前状态好的时候他还在画画,没日没夜的画画挣钱,他现在这套房子是自己贷款买的,首付是当时卖了旧房子的钱,月供靠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和毕业以后工作挣的钱。他画画很有天分,擅长运用夸张的颜色,他画人物画和山水画都得心应手,所以他想上帝是公平的,让他生病,又赋予他艺术的能力。
他很喜欢画画,只有画画的时候能短暂忘记不快乐,才会感觉时间飞逝,但是他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大学毕业一年零六个月,他终于在上个月彻底暂停了工作。
因为他在严 的学校蹲了一个月,一次都没看到过严 。
都说过了,他是靠那点喜欢续命的。
第七章
他坐在沙发上,把粥从保温盒拿出来,已经冷透了,他味如嚼蜡般放进嘴里。
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摸出来,打开消息页面,是前公司前辈发来的:小薛,最近状态还好吗?有一个客人点名要你画的画。
薛覃对着屏幕发呆,之后便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删除了聊天记录。他辞职时委婉的告诉前辈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好,想休息一段时间。前辈谅解他,只说帮他把职位留着,随时欢迎他回来。
对于无法给出回复的自己很苦恼,只好把聊天记录删掉,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退出消息页面,然后发现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一个红色的+1,他点开,看到新的朋友那里有一个验证信息,写着:薛覃你好,我是严 。
那只又老又旧的手机在他手里几乎握不住,他不知道是手机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想自己大概出现幻觉了,几公里外躺在医院的严 ,和就在屏幕这端的严 ,居然可以同时出现在自己大脑。
他深呼吸几秒,颤抖着手点开那栏通知,如果他文字功能尚未退化的话,那上面的确写着:薛覃你好,我是严 。
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似的,他控制不住从沙发上跪了下来,双手捧着手机,手机屏幕碎得四分五裂,偏在此时极具艺术的从严 头像处划过,他头像是一池湖水,被分成了两半。
薛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的同意,屏幕刷新了一下,下方那栏“前往验证”就变成了“发消息”。
此刻他仿佛也融进那片湖水里了,他的心一半在严 手里,一半沉入湖底。
上午11:35分,薛覃和严 成为了好友。
半小时后,薛覃还在看和严 的聊天页面,通过好友之后,页面上便写着:你已添加了 ,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像是在提醒他,你可以更进一步了。
不是没幻想过加严 好友,但也仅限于午夜梦回时睡不着打开群聊,找到第三排第二个头像时借此聊慰。
薛覃曾经无数次点开那个头像,看那片湖水,不知道严 在诺大的版图上哪片湖照的,他偷偷把头像保存下来,在网站上识图查找,出现五花八门的湖水,都像,也都不像。
还悄悄看过他的朋友圈背景,严 什么都没上传上去,系统的黑挂在上面,像是在嘲笑他的偷窥。他对着屏幕撇嘴,觉得严 真小气,他对天发誓,只抱怨过严 这一次,其余时间再没腹诽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