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在一起依偎了一会儿,鹤知知忽然想到一件事。
抬头问:“那个人的尸身还在后院?”
睢昼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温声道:“嗯。仵作还在进一步查验。”
鹤知知脸色泛青,松开环着睢昼的手。
“咳。还是早点抓到谭明嘉才好。”
睢昼:“……”
他还是现在就把那尸体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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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昼估计得不错,有张贵暴露在前,又有鹤知知带来的那些信息,不用多久,刺杀者的身份便基本确定。
“他原是容旗军中的百夫长,颇有名望的神箭手。他儿子玩闹时误伤了一个领将的儿子,害得对方从山石上摔下伤了神智,从那之后他便与领将结了仇。领奖为子复仇心切,对他步步紧逼,他在军中日子十分难过,再加上还要负担巨额诊治费用,没过多久家便垮了。”
“那之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人同他来往,再到如今走上绝路。”
鹤知知沉吟:“如此说来,他与张贵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两个人同旁人的交际都很浅,不引人注意,也不突出打眼,游走在人群的边缘。”
“这种人比较好掌控。”睢昼淡淡道,“人生来本恶,大多数人之所以看起来良善,是因为他们身上有责任,心中有所求,或是为了父母妻儿,或是为了一声褒扬、一个地位,但是如张贵之流,他们心中没了挂念,便如断线的纸鸢,谁也控制不了飞去的方向,只要稍微吹一阵邪风,便很容易东倒西歪。”
“张贵的来历虽然没有这么清晰,但也已经查了个大概。”睢昼拿出几份记录,指给鹤知知看,“他的履历看起来更简单,但其实也更复杂。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只知道一个出生籍贯,从十几岁时便入伍做小卒,后来慢慢提拔到专送粮草的从长,期间从未去过别处,偏偏在三年前,他离开北地,去了千里之外的东洲。”
为何偏偏是东洲?
鹤知知拧眉,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大金疆域四角边境,北地固若金汤,西方小国尽皆臣服,南部崇山峻岭、巫毒蛇虫,极难侵入,最脆弱的,其实就是节度使李簧和景家一同驻守的东洲。
李簧同景家几乎是同时去了东洲,两家之间多有争吵,众说纷纭。有人说皇后是忌惮李簧,怕他一家独大,也有人说皇后是看不惯景家,怀疑景家早有反心。
而母后的目的,正是要这两家互相猜忌、互相制衡,才能把东洲稳住。
但虱子养多了,总有一日会咬得疼。
景家和李家纷争愈演愈烈,甚至有大动干戈的迹象。
张贵被人从北地送往东洲,恐怕就是为了钻这个空子。
“张贵的记录中没记载的那些部分,还不知道有多少猫腻,但只看白纸黑字中间的一点蛛丝马迹,也能看出来不少东西。”睢昼手指点在一个人名上,“张贵就是在这个人手上提拔的。而那个服毒自尽的神箭手,在儿子犯事之前,也曾当过他的部下。”
“而偏偏这么巧,这人就是姓谭。”
鹤知知眼皮一跳。
这肯定就是那个关键人物了。
“顺着此人,就能找到谭明嘉?”
睢昼沉吟:“按道理来说确实是如此。但对方筹备多年,我们不知深浅,想要一举拿下,恐怕没这么容易,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鹤知知攥紧掌心。
当初谭明嘉甩下整个谭家不要,她以为谭明嘉是狼狈奔逃,现在看来,
他应当是狡兔三窟,随时准备断尾求生。
谭明嘉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耐?
事到如今,这是鹤知知心中解不开的谜。
她仍旧记得,跟秦楼主提起谭明嘉这个名字时,秦楼主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惶。
当晚鹤知知忍不住取出秦楼主留在她这里的那只送信灵鸟,写上字条问了这个问题。
谭明嘉到底有什么秘密。
鹤知知亲眼看着那只鸟飞远,又让暗卫一路跟着,直到确认它飞出城门才返回。
秦楼主的信回得很快,却也很简单。
“他就是黑绳结。具体的,殿下可以问国师大人。”
这几日睢昼一直在想办法让人暗中跟踪那个关键人,跟了几天,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
好不容易闲暇下来,睢昼也是一脸疲惫。
对他来说,这件事太紧要了。
他找了十一年的仇人,终于马上就要现出真身,他脑中几乎一刻也无法停下来不想这件事。
鹤知知也知道劝他无用,干脆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你知道黑绳结的事吗?秦楼主说如果我想知道,问你就行。”
睢昼眨了眨眼,似是回忆了一番。
“这人是一个江湖传说,江湖中也分名门正派和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通常后者并不受欢迎,若是想获得尊重和认可,便要干出一番动静证明自己,但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成名,大多数人都选了不正义的捷径。只可惜,江湖最看重的终究还是实力,而非道德,所以这些年来,这股风气愈演愈盛。”
“而此人的‘出道’之作,则是数年来最为惊人的。”
“他向一些名门大派投递了自荐信,要求见面,而且普通弟子还不行,非得掌门亲去。可以想见,当时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这封信,可没过多久,那几个收到信函的掌门全都于同一日,在自家房中上吊自/杀了。”
鹤知知悚然一惊。
“据传,当时还有一个掌门的女儿亲眼见到父亲从匣中拿出一条墨黑绳结,疑问他要做什么用,结果就看着他一步步走出书房,回到卧室,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在屋梁上悬颈自尽。”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自戕,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骇人的传闻,黑绳结也从此成了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词。”
鹤知知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这件事的观感和他们不同。
抵着下巴疑道:“这手法不是跟柳叶城的雾卦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同样都是杀鸡儆猴,蛊惑人心,只不过,“黑绳结”杀的目标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造成的影响也是雾卦不可比拟的。
睢昼挑了挑眉尖,轻轻点头,显然他也不觉得这黑绳结是什么威力无穷之辈。
突然鹤知知一顿。
“这件事,是不是发生在乾景年之后?”
乾景年是十一年前,睢昼在心中算了算,道:“不错,这应当是八年前的案子。”
鹤知知悄悄吸了一口气,眼睫颤动。
“怎么了?”睢昼疑惑。
鹤知知摇头不语。
十一年前她和睢昼都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自然不了解外界的事。
但是鹤知知记忆中总模糊有个印象,当年那段时间宫中乱过一阵,她还被禁足宫中哪儿也不许去。她那时好奇之下,又没有别的事可以打发时间,不怕死地闯进过母后的寝殿,到处翻翻找找,像寻什么宝藏一般。
结果,还真被她翻到一份记载,封着极机密的封条,但鹤知知小的时候好奇顽劣大过规
矩,大着胆子把封条拆开,看了里面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