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接受这个吻的。
解雁行跟自己说。
在还不确认自己是否短期内会离开虫星回到地球的当下,他不应该这样贸然接受却戎的吻。
他应该拒绝,而且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无法拒绝。如果始终坚持激烈反抗,再配合雄虫素,解雁行相信却戎一定会尊重他的意愿停下来。
但银发雌虫一定会很难过。
他现在情绪崩溃,受不得一点刺激……或许我可以纵容一些……
终于,解雁行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理由非常充分,让他能够暂且忘却不断叫嚣的理智,在这深夜无人的黑暗中,去遵循心底这条绵延若涓涓细流般的情感。
他总是冷静、克制而理智的。
曾几何时,在遥远的地球上,在一切已成定局,彻底无望,在所有存在过的证明都逐渐消失之际,解雁行压抑不住想要撕去他穿了十余年已经完全融于血肉、渗漏灵魂的温和表象,去无所顾忌地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从来不是什么淡漠冷血的人,相反,他情感充沛,对那个他注定会离开的世界充满了不舍。
这场穿越,仿佛就是他坚持活下来之后,人生所迎来的转机。
一段罕见、奇妙、特别又美好的经历。
他认识了很多朋友,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临走前似乎还成就了一番壮举。
在虫星,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遗憾,忘记给朋友捎带信件,还没有查明谢燕究竟是谁,还不知道爆炸之后却戎有没有安全离开……
却戎也是喜欢他的吧?解雁行想着,他走之后却戎会想他吗?会不会反复回忆他们之间这段短暂的心照不宣?以后的以后,在这场酸甜的初恋彻底化为泡沫之后,却戎会遇到另一个他深爱又深爱他的雄虫吗?却戎那么的挑剔,宁缺毋滥,能让他再一次心动的雄虫又会是什么样子?
解雁行也没有太多的奢望,仅仅是希冀能留下一点可供回忆的证明,因为从小到大,他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小时候和父母兄弟相处的日子,十几岁时还刻骨铭心,让他不断彷徨地在夜间哭醒,到了二十岁,居然也在记忆中逐渐褪色,需要他不断翻看相片才能牢牢记住他们的长相。
那么这短暂的三个月呢?他害怕虫纹消失之后,这段绚烂的记忆也会跟着慢慢消失,变成一场空无的梦……
但就即便如此,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浴室里,他仍旧是理智的,情感的宣泄仍旧是短暂而压抑的。
将后背抓挠出血之后,他感觉有什么阻塞在喉咙里,堵得他几近窒息,堵得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畅快。冷静与克制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就连如何肆无忌惮地宣泄和排解情绪都已经忘记了。
他并不是生来就这么温顺而理智,在幼年,他才是那个调皮捣蛋成天惹祸的孩子,但那个时候,有温柔的兄长照拂他,有恩爱的父母教导关爱他,他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时时刻刻揣测他人的心思,不需要收敛情绪去刻意讨人喜欢。
但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却戎喘息着松开了解雁行的双腕,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若有若无地挨靠着雄虫的身体,感受对方因气喘而急促起伏的胸膛,听着耳边同他一样粗重的喘气声,然后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只给解雁行留下了一截被银发遮掩的后颈。
解雁行被吻得脑袋一阵一阵缺氧,双手一摆脱桎梏就无力地垂下,半靠在墙壁上平复着呼吸。
真贼啊,这只把心机和使坏当饭吃的雌虫,就连处于极度神经衰弱的时刻,都知道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从而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凡解雁行内心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情谊,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拒绝他的亲吻,亦或者事后再去计较责罚他的唐突冒犯。
“我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解雁行淡淡道。他的嘴唇被亲麻了,最初没什么知觉,也就没发现嘴角还被咬裂了一个小口子,结果说话间疼得他直皱眉。
“我知道。”却戎退后半步,嘴唇也微微红肿,泛着水光,“但凡我有任何别的选择,我都不会选你。”
“……或许,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解雁行垂下眼眸,“你还有漫长的年岁……”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解雁行吗?”却戎打断他的话,“当你不顾一切引爆炸弹和星匪同归于尽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只让我难得有好感的雄虫,却在我面前因我而死,你有没有想过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我这辈子还忘得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