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伫立在门下,远远地望着两个并肩离开的人,手中的披风越攥越紧。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寒凉,秋容抱着臂守在檐下,忍不住提醒道:“公子,表姑娘走了。”
崔珩半晌才应一声,敛了敛眼神。
一走动,肩上的伤口忽地抽痛。
他停住步,偏过头,只见白色的内衫上透着一排带血的牙印,光是隔着衣看着,便可以想见被咬的多深。
陆雪衣闹起脾气来也是真的狠心,他越往上顶,她咬的越深,鼻音断断续续的,一双眼睛也早已蒙上了水汽,却仍是含着泪瞪他。
直到肩膀被打湿,察觉到她哭的已经哽咽了,崔珩才慢慢放过她。
然后亲密过后,过热的身体一冷却下来,却忽然有些空虚。
他明明抱着她,却觉得她越来越远。
兄长回来了,最后一点误会也消除了,他原本是想好好弥补陆雪衣的,所以跟她提了婚事。
但他一提婚事,陆雪衣反而更生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明明不是毫无感觉的,为何兄长一回来,她就变了?
难不成,陆雪衣当真爱慕兄长?
一个是他最敬重的人,一个是他最爱的人,崔珩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手指紧了又松,但一想起陆雪衣方才的泪眼,他深深吸了口气,只是站着没动。
他若是追上去,陆雪衣定然又要哭。
他不想再让她哭了。
清晨的小径上,雪衣哭出来之后,心口的郁闷好了许多。
“你同行简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是他逼迫的你?”
见她情绪稳定后,崔璟斟酌着问道。
以崔璟对崔珩的了解,行简虽然性子偏执了些,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寄居在府里的表姑娘动手。
“不算是,是我先求的二表哥。”
雪衣吸了吸鼻子,将她被下药之后主动去求二表哥的事情和拜托他解决婚事的事情如实地说了出来。
这些事对一个女子而言实在太过难堪,雪衣说完,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崔璟恍惚了片刻:“你是说,行简帮你解决婚事后,不想放你走,而是想把你养做外室?”
雪衣点了点头:“是。”
“会不会出了误会?”崔璟皱眉。
“我亲眼看见了,原本过户的文书也被撕碎了。”
雪衣一想起来,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眼见不一定为实,行简这些年来一贯洁身自好,我瞧着他对你不是全然无情,否则也不会追到琴行去。”崔璟问道。
雪衣迟疑了片刻,二表哥的确说过数次要娶她,可他的话当真能信吗?如果他要娶他,那梦里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雪衣停顿了片刻,只反问:“即便二表哥想娶我,大表哥觉得崔氏会同意吗?”
崔璟被问住了,他如今已经腿瘸了,未来偌大的家业定然是要交到行简手上,先不说身份差距,单是娶了弟妻这样有悖伦理的事情,祖父和母亲便不可能答应。
“既然不可能,那二表哥要如何留住我?不做外室,恐怕也是做妾,我并不愿如此。”雪衣轻轻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我昨日去正是与他说清楚,打算一刀两断。言语之间,利用了大表哥,还请大表哥见谅。”
“权宜之计而已,我能理解。”崔璟没怪她,只问,“表妹是当真想断?”
梦里的结局已定,她若是不反抗定然会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
雪衣停顿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
“那好,表妹既已下定决心,我便帮你一把,行简若是再逼迫你,你只管拿我当挡箭牌。”崔璟安慰她。
“如此可会拖累大表哥?”雪衣迟疑。
“表妹不必愧疚,你救我一命,我报恩是理所应当。再说,我腿已经废了,行简将来是要继承整个国公府的,他身上不能有污点,我此举既是在帮你,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崔氏着想。”崔璟答道。
雪衣明白了他的意思,歇下重负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
看吧,连大表哥这样开明的人都认为他们不可能,二表哥即便当真想娶她,还不是要想梦中一样?
当断不断,到时候还是会重蹈覆辙,雪衣轻轻叹了口气。
男女有别,崔璟只送了雪衣半程。
既帮了旁人排忧解难,也是时候该了解自己的这段孽缘了。
他站了片刻后,又去了郑琇莹的住处。
之前他已经警告过郑琇莹一次了,可她仍是没离开,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不能再放纵她继续留在府中。
只是刚到了郑琇莹院子门前,崔璟却忽然看见了杨保。
交谈了一番之后,崔璟才明白崔珩是看出来了。
行简果然洞察细微,崔璟微微凝神,叫住了杨保,一个人进去。
房内,郑琇莹昨日一听到崔璟回来了便称病不出,煎熬了一夜,等到天明的时候,她收拾了东西打算趁着崔璟还没抖出她犯下的罪打算离开。
可她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觉杨保早已将外面围的严严实实的。
郑琇莹一见外面那么多人,便知晓事情暴露了。
身旁的女使急的直掉泪,又悔又气:“娘子,咱们若是之前接到那封信早些走便好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早走又有什么用,你以为他真的会放过我吗?”
郑琇莹退回去,坐在桌前,冷着脸开口。
崔璟正走到门外,刚好听见这一句。
“会的。”他走进去,淡淡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