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扬言不服,袁应泰怒斥道:“祸害百姓者,作奸犯科者,一应按大明律严惩不贷。但是你抓的这些人,多数并没有犯法,你却欲不问青红皂白屠杀之,与纵兵祸乱何异?”袁应泰见重兵集于南城,恐发生动乱,想将杜松和部下隔离开来,又下令道:“带杜松到谯楼问话。”
这时杜松靡下的部将意识到杜松是当众违抗军令,这是实实在在的理亏,没有什么话说,袁应泰要斩首也没有办法,便劝阻杜松道:“将军慎之。”杜松沉吟片刻,他并不想挑起兵变内乱,于公对整个明军不利,于私他的妻儿老小还在关内,他也不想变成汉奸乱贼,当下便拍着胸膛道:“老子怕什么?大丈夫就是掉脑袋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说罢杜松安排了诸将各自约束部众,交代不准擅自行动,这才赶去谯楼。张问也一同前去,在路上对杜松道:“杜将军请放心,军门不会擅杀大将,最多也就是上书弹劾将军。将军有大义之心,顾及大局,光凭这一点,我就会在奏折里为将军说话。”
杜松听罢张问的话,很有道理,杜松一个三品武官,就算是违抗军令,袁应泰也不会傻着自己动手杀人,给自己竖敌,如果心有不满,最大的可能就是上书弹劾之,让朝廷来杀。而张问是新天子的宠臣,大伙都知道,如果站在杜松这边,对杜松是大大的帮助。杜松想罢便对张问说了许多好话。
二人到了谯楼,刚进楼里,坐在上面的袁应泰就大喝一声:“杜松,给本官跪下。”杜松站着没动,一副顽抗到底的模样。
袁应泰见状骂道:“犟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知道军法。你违抗军令,其罪难恕,来人,将杜松拖出去责打六十军棍!”
几个军士扑将上来,杜松正欲开口谩骂,这时张问却道:“杜将军,还不快谢军门不杀之恩?”杜松这才回过味来,袁应泰只打军棍,并没有说要上书告状或者干脆将其押送回京,已经是非常宽厚了。
不得不说,袁应泰的对人是很厚道的,杜松一寻思,心下有些感动,当下就跪倒在地,说道:“谢军门不杀之恩。”
袁应泰点点头,脸色一变,依然厉声道:“还不快拉下去打!”军士来着杜松,被杜松一把甩开,“老子自己会走。”
不一会,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却没听见杜松的喊叫,他肯定是咬着牙硬挺。打完之后,人众将杜松抬进谯楼,只见他满头大汗,趴在门板上,光着背和屁股,已经皮肉翻飞。军士们打他的时候把衣服裤子撩开了的,以免布片陷进肉里造成伤口化脓。
袁应泰见状又叫随军郎中为杜松上药,一变缓下口气道:“本官受皇上重托主持辽东,还得倚仗各位同心协力办好边事,可你公然违抗军令,本官不予惩罚无以服众。大敌当前,咱们应该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平复建州。本官哪里对不起你们?你这个姓杜的,何必和本官过不去?”
杜松这才哎哟了一声,觉得袁应泰对人还算比较实心,虽然被打了,他倒是没想着记仇,呻吟着说道:“军门,末将可不是想和您过意不去,可蒙古人和百姓杂居,实乃隐患,末将不过是为了沈阳安危作想,并无私心。”
张问见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位,心下松了一口气,袁应泰在某些方面还是有长处的,至少可以团结人心。杜松这厮在治军方面有些见识,可还是有明显的缺点,首先不听调度就是矫兵悍将,实在让主将头疼。
袁应泰道:“咱们已招募了不少蒙古人为攻击三岔儿的先锋,要是在城中大量屠杀蒙古人,招募的人如何用命?而且现在建州也在拉拢蒙古,咱们犯不着把人往敌人那边推吧?”
杜松叹了一口气,“恕末将直言,军门那仁义之道在辽东是行不通的。咱们就算是屠杀了蒙古人,只要强盛,蒙古人照样会臣服;如果咱们在辽东吃了败仗,您就是年年送粮食,他们照样会倒向建州。一切都得用实力说话,仁义没有任何作用。”
袁应泰有些怒气道:“杀伐只是手段,治乱安民才是根本,你与本官想法不同,只管听从命令便是。这次本官不是看在你的功劳苦劳上,只要上一本折子,你这兵也甭带了,到诏狱呆着去。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误了军机,本官绝不宽容。”
袁应泰将事情平复下来,叫杜松释放了捉拿的蒙古人,又找人安葬了被炮轰死的人,调拨钱粮安抚其家属,并下榜安民。同时命令蒙古前锋并部分明军向三岔儿堡开进,攻打建虏。
此时已经到冬月,天气寒冷,张问依然坚持早起,到各地巡察了解兵事。时蒙古兵从沈阳出发,张问又到东门观看,并记录下人马数目,装备,士气等情况。
张问忙乎这些事情的时候,常常遇到秦玉莲,有时是凑巧,有时肯定是她专门来看张问。张问自然对她那点心思很明白,想劝她几句,但又怕被她那张刻薄的嘴挖苦,也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渐渐地见的次数多了,就混成了熟人,张问对她的反感和恼怒已经淡忘,有时还问她一些关于军事上的问题,秦玉莲很乐意解答,每次都详细阐述,尽量与张问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