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被带到了里面的一间小小的书房,闹市的喧嚣仿佛在一瞬间就从感官中消失了。原来这里没有窗户,难怪隔音效果那么好。因此光线也有点黯淡,房间里挂着不少书画古玩,恰恰没有盆景之类的活物,唯有墙角的一鼎香炉里飘出若有似无的青烟,为这里增添了些许活气。摆设和器物看起来十分干净,环境清幽,这里一看就十分讲究。
薛崇训走到一副画前面细细观摩,想瞧瞧这里挂的字画是不是真迹。这时就听得带他们进来的那女子在身后说道:“先生看出来它是赝品还是真迹了吗?”
“纸张微微泛黄,乍一看有些年头,不过光是这么瞧一会,我却不敢下定论。”薛崇训道。
女子妩媚地一笑:“那张画无论是真是假,它都只是一个摆设。我们这里真正的好东西是棋,二位稍等。”她说罢便转身走了。
薛崇训和张说对视一眼,张说很正经的样子,但两人的目光里显然都有对那个女子关注的意思。张说不能说诸如“您觉得那娘们如何”之类的轻浮话,一则薛崇训是皇帝上下有别不能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二则张说也想保持持重的形象。不过薛崇训好色几乎满朝皆知,张说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没一会儿,拿棋的那女子还没来,先来了个丫鬟上了两杯茶。薛张二人进来的初衷就是喝口茶,总算如愿以偿。这是在陌生的地方喝陌生的茶,三娘趁主人不在先试毒。但张说好像一点都没有戒心,端起来吹了两口就喝。
这时那女子拿着一副东西出来,轻轻放在两人对坐中间的几案上。薛崇训一眼看到了一个棋壶的白棋,心里又想:这玩意怕真是象牙做的?
女子微笑道:“白棋是用白玉磨制而成的,来自于蓝田;黑子却取自西域的珍稀玉石;棋罐是河北邢窑的白瓷;棋盘木雕,取木于南海。这副棋的质材来源于东西南北,合在一起却能浑然一体,正如下棋之人的心胸宽若四海;其质地珍贵,却不沾金银,故贵而不张扬,有如君子。这是一副配得上君子把玩对弈的棋。”
薛崇训用手指夹起一粒白子对着门的光线细看,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我们恐怕买不起。”
那女子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您还买不起啊?”
薛崇训听话里有话,好奇道:“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买得起的人?”
张说没开腔,犹自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女子看了一眼大胡子马脸的张说,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对薛崇训说道:“先生若是喜欢这棋,奴家也不要金银,就用您腰间那块玉交换如何?”
薛崇训愣了愣,哈哈一笑:“我就挂在这里你也瞧得出来值钱不值钱?好眼力!”他虽然穿了一身布袍,里面的白绸在钱赋集中的长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佩戴的玉还真不是等闲货色,薛崇训是称帝了的人,自己身上挂的东西随便一件宝物不是很正常么?
这块玉是宫里来的东西,上面没有刻字,但识货的人拿来细细一揣摩也许真能判断出它的来源,所以薛崇训是不愿意拿玉来换棋的。他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她生得一张瓜子脸,面相在贵族看来不怎好,可眼睛却非常有神,一笑一颦之间都带着勾人的妩媚,让人想起狐狸精;衣着却只青白银三色,刺绣银线也不能影响整体的素净,因此给薛崇训的感觉是媚而不艳;腰很柔韧的样子,腰部平滑的线条和胸脯的起伏浑然一体,十分和谐。而且肤白如玉石磨制的棋子,薛崇训不禁恭维了一句:“君子不像棋,倒是小娘子像这副昂贵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