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珣的老婆龚氏完全没有享受到阶下囚的待遇,被关在王郡守的豪宅里好吃好喝供着,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而已。薛崇训一日吃完饭时还特地邀请她过来共进晚餐,并以礼相待,少不得又劝说她:“龚王妃站出来揭发叛臣的奸计,并算不上背叛夫君,因为与万千汉人百姓的身家性命比起来,维护李义珣一个人不过是小义,而保护芸芸众生免遭涂炭之灾方是大义!天下人绝不会指责你不对,反倒会洗清你的身份,受人尊敬……像古时的奇女子王昭君为了平息战争远嫁大漠,不是名载青史让世人万代纪念吗?王妃须得分清轻重。”
龚氏皱眉道:“晋王所言皆是大道,可是先夫并未与突厥人这样约定,至少妾身从未听说,如此说谎岂不是诬陷?”
薛崇训耐下性子苦口婆心地解释:“我当然知道你未参与谋划,不是早就说了吗你们这些女人孩子都是无辜的。但是请王妃想想:灵州作为朔方军的军镇,城中本应有张仁愿的不少幕僚死忠才对,就算这样官兵兵临城下也能不战而胜,可知人心向背。张仁愿既然敢传檄天下谋反,不能没有一点底气,他一定有后招……是什么?不是很明显么一定是突厥人!试想突厥铁骑入关参与内战,受蹂|躏还不是我汉人老百姓!维今之计只有揭穿张仁愿的如意算盘,让他知道放敌军入唐境就证实了王妃的证词确凿,让他有所顾忌,尽量阻止突厥人趁火打劫。我说得是不是实话,你自己琢磨琢磨。”
不料龚氏冥顽不化,冷颜道:“妾身一介妇人,不懂国家大义,只明切身感受到的小义。先夫生前待我不薄,如今我岂能胡说他的是非?”
薛崇训又利诱道:“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身家性命和尊严都可以保证不会被践踏,甚至我可以上奏朝廷表功,给你重新封一个夫人,领国库俸禄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反|动派在威逼利诱革|命战士一般,心下有些汗颜,怕是上辈子电视剧看多了条件反射就使出了这么些招数。
他又说道:“权力争夺无情,我们都只能遵守规则,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于情于理何不向好的方向看,何苦要与朝廷和天下对立,有什么好处?”
这时龚氏忽然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么?”
薛崇训顿时愕然,本想说我都是实话啊,但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来,自己的人马逼|死了人家丈夫,有啥理由让她信自己?
他便叹了一口气,多说无益便埋头拿起筷子,沉默着吃起饭来。龚氏没料到他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显得很安静,她顿感意外。这会儿她自然是吃不下去的,只能满怀着恐惧和七上八下的心情看着他吃,忽然发现薛崇训的样子显得有些落寞,她的心里一时闪过一丝异样。
话不投机,俩人便相顾无言。
龚氏呆坐在薛崇训的对面,面前的毕罗(一种面食馅饼)和菜肴一点都没动,又不能太不给面子这样拂袖而去,毕竟是阶下囚命运完全掌控在他人之手,只能陪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