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脸回来了?”
莘奴也不说话,手里却缓了擦拭的动作,强自咽了口气道:“奴儿受教,知道错了……”
王诩这时,倒是略显诧异地瞟了这难得认错的娇奴一眼,嘴角依然淬着冷笑:“哦,哪里受教了?”
“家主此番历练,不就是想让莘奴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凡商道者,贵不在敛财,而在如何赚起奇富后,在乱世安守财富。不然如陶朱公者,不也只能散尽家财带着妻女匆匆逃离楚国吗?莘奴今日寻了赚钱的良方而不思量如何躲避小人的垂涎妒恨,所以遭致险祸,乃是短缺经验,不知打点的缘故,幸而家主垂怜命子虎救了奴儿……”
莘奴决口不提王诩试探自己之意,只如学子一般恭敬地陈述着自己这番实践的体会。
王诩如何不知她的意思。想当初能将情绪尽摆在脸上的小女娃,如今倒是很会虚以委蛇了。
他眨了下眼,怒极反笑,伸手握住了她擦拭自己头发的手腕道:“那么,你可想到了如何保命定财之法?”
莘奴回想着在谷中时,诡辩一门同窗的巧舌如簧,混不要脸的雄辩滔滔,耳渎目染下竟然也厚了几分脸皮道:“自然是依附权者,全赖庇护之下,坐拥巨富而性命无虞……”
这趋炎附势的话可万万不是莘子教导出来的乖顺女儿能说出的。王诩眼角微微一挑,道:“天下哪个权者有此奇威?”
莘奴抿了抿嘴低声道:“今日……若拽着家主一起便好了,家主这般孔武有力,手挥镰刀,铺得一手的好茅草,岂会惧怕那三个乡野浪荡子?”
王诩可真是冷笑出声来:“怎么?为了一百圜钱,还需得我跟你一起蹲在路旁买汤饮不成?要不要诸国列卿尽数出动,替你担水烧柴啊?”
莘奴倒是像看不懂他的嘲讽一般道:“我……用自己赚的圜钱买了麻布,前些日子看见赵国的监察之子穿的一身郊游的窄衣窄裤很别致,上山骑马都很方便,就算年岁稍大些,穿上也会稍显得年少些……若是家主不嫌弃奴儿手活粗鄙,我给您缝制一身可好?”
王诩浓黑的眉眼遮掩在夜色之下,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世故如他,怎么不知道眼前这少女刻意讨好之意?可是这话里竟然还敢暗暗嘲讽他不如鬼谷中的情诗之王年少青葱?
这便是犯了错,惶恐不安前来认罪,偏又心有不甘,还敢别别扭扭!
这种事后的弥补未见得有几分真心,若是旁人的话,王诩连眉眼都不会动一动,只会将这种廉价而失真的逢迎之人扫地出门!
然后再生出千百种法子去排布整治个口是心非的狂徒……
可是……现在跪在自己身旁的,终于能软声细语地讨好他的,却是这个小奴儿。
虽然极力自持,还敢口含讥讽,却遮掩不住眼内的惶恐,这种外露的情绪竟然让他心底的恼意化解了大半。
王诩一时竟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想狠狠惩戒从前那颗又臭又硬的小粪石,还是好好地疼爱一番眼前这个香软乖巧的小乖徒?
说话间,莘奴的肚子突然叫得异常响亮,也难怪这一天都未进食,肠胃如何能不长鸣。
此时院中其他的奴婢都已经被莘子挥退,只剩下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