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不是医生,不清楚少年刘元具体的身体情况,可他是个从业十年来的老警察了,清楚有些吸毒的人即使住院治疗的时候,也会千方百计地从外头弄毒品进来,好满足毒瘾需要。刘元口吐白沫的反应,很像吸毒过量。
ICU的探视问询窗口开了,医生大声招呼刘元的家属过来拿病危通知书。周锡兵趁机问了一声刘元的情况,戴着口罩的医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强调了一句:“情况很不好,我们会尽全力抢救。”
刘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她丈夫因为容留棋牌客吸毒,棋牌室被关了,人也抓了进去。她医院、拘留所两头跑着,她以为儿子快要好了啊!
旁边人不明所以,不少同样家人在ICU里头抢救的家属蹲在她旁边安慰她,大意是小孩子命都比较硬,肯定能扛过来。
周锡兵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林奇:“走,我们去病房看看。”
刘元所在的病区依然平静而热闹,医生护士忙个不停,病人家属也来来往往。在群体面前,个体总是显得无比渺小。起码在这里,周锡兵没有发现任何因为少年刘元生命垂危而惊惶到打乱了自己工作生活节奏的人。
周锡兵朝问诊台的护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刘元所在的房间。因为他的病情不太稳定而且情况有点儿特殊,病区给他安排的是一间双人病房。虽说是双人间,但因为隔壁床的病人经常请假回家,实际上是单间的待遇。
护士抱怨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查房的时候,各项体征都平稳下来了。刚才一下子就突然不行了。”
周锡兵观察着病房的环境,询问了一句护士:“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探望他?”
护士摇摇头,老实回答道:“不知道。你看看我们外头,走廊上都堆满了加床。又是病人又是家属,这么多人,谁留意病房里头的进进出出啊。”
周锡兵的目光落在了床脚边的垃圾桶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动手翻动,但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垃圾袋中闪烁着一点儿银白的光。里面的东西在医院极为常见,是针头。
缉毒大队的警察来了,周锡兵简单说了一下刘元的情况,示意对方看垃圾桶中的针头。这东西,必须要有人拿给刘元用才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在我们撞上刘元去ICU抢救的途中,我们还差点儿抓到了一个吸毒的男人。他应该是在楼下厕所中偷偷吸毒的,身上的味儿不对。我们一追,他就死命朝前头跑,刚好让刘元的抢救床给挡了一下,我们就没追上。我跟你们去做个嫌犯人脸拼图吧。不过他戴了帽子口罩,我只能大致估摸出脸型。”
周锡兵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特意提一下那个落荒而逃的疑似吸毒男。也许是刑警刻在骨子里头的本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这个叫刘元的少年的确是瘾君子,小小年纪便沉湎毒海甚深。但纵使如此,他也是公民,享受生命健康权。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肆意夺取他的生命。
原本提前结束体检是一件赚了的美事,可是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无论是周锡兵还是林奇,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儿松快的神色。刘元死了,医生抢救了两个小时以后,正式宣布了他的死讯。他的母亲当时就在ICU门口瘫软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医务人员不得不对她进行紧急抢救。
周锡兵记得林奇在他耳边念叨过的刘元的情况,开过年来才满十六岁的少年,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缉毒大队的同事追问过刘母关于毒品的来源。刘母情绪激动地否认了是自己提供给儿子的。刘元住院以后是发过几次毒瘾,最初三天几乎一天都要发作好几回,后头却渐渐少了,最近的一个礼拜都没有再发作过了。就连医生都讲,说不定这一次刘元就能将毒瘾给戒掉了。
刘母哭喊着:“我这些天做梦都想他戒掉了,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