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

尹隋既然这样说,于普便不得不应道:“好,师兄也想看看你的剑。”

尹隋去自己的院子里把“朱”拿了过来。

于普还未曾见过这般奇特的佩剑,剑身扁长,剑刃又不似寻常剑那般锋利,反而透着一股钝感,薄薄的血红色剑气缠绕在“朱”上,轻轻叩响剑身,那阵不怀好意的剑气便涌动起来,凶狠地刺伤冒犯者。

于普不小心被剑气割了一道,凝视着指上的伤口,才发现这剑并不需要用剑刃杀人,所以那刃尖才显得厚钝。

“啊,”尹隋注意到于普被割伤,懒懒道,“对不住,它有时候不怎么听话。”

“小伤而已,无碍。”于普随手擦干血迹,询问:“这把剑……唤什么名字?”

尹隋将剑一挑,瞥了眼剑柄上刻着的简单线条,说:“猪。”

朱:“?”

于普:“……?”

姜朔轻咳一声,告诉于普:“朱深为赤,是‘朱’字。”

于普的脸色稍微变了一变。

他拜入九华许久,自然是听过这把凶剑的名号。

“原来是这把剑,”于普见姜朔神色如常,自己也不好表现得过分惊奇,于是说,“但这剑性邪嗜血,恐怕不是很好掌控……”

“会吗?”尹隋听了他的话,神情带笑,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说:“它平时在我跟前还是挺乖的。”

朱的血雾剑气在空中一阵涌动,最后不情不愿地收了回去,在尹隋手里重新变成一把普通的宽剑。

姜朔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道:“这把佩剑可以与你心灵相通。”

剑虽分好坏,执剑人的掌控能力却更为重要,否则就算是极品的好剑,在一个毫无御剑能力的弟子手里,也形同废铁。

由此可见,尹隋确实天赋异禀。

想起自己勤学苦练多年,依旧修为凝滞不前,于普心中酸涩,沉默不言。

“不过我还未学会一招半式,”尹隋的声音传过来,漫不经心开口,“等之后有机会,我再带着它去和师兄讨教一番。”

于普咽下喉中苦涩,强笑道:“你天赋好,想必很快修为就能进益,到时候或许不是我指点你,而是师兄要向你请教心得了。”

尹隋听得飘飘然,正要再说两句,忽然听见姜朔出声说:“不必妄自菲薄,是人皆有长处短处,你勤奋好学,功底扎实,总有一天能厚积薄发,突破境界。”

这话是对着于普说的。

于普打起精神,也明白自己险些误入歧途,歉声道:“师娘说的是,我心态不稳,应多加注意。师娘既准备教习师弟,弟子便告辞了。”

他行礼后离开小院,姜朔目光投向尹隋,轻声问:“可得瑟够了?”

尹隋:“……”

“你师兄虽然修为不高,心地却纯善。方才,你不该这样故意刺激他。”姜朔说。

少年人争强好胜是本能,故而刚刚姜朔并未喝止他,但小徒弟那尾巴翘得半天高的模样,令姜朔不得不伸出手去捏一捏他的骄傲自满,以示劝诫。

尹隋一手拿着剑,嗓音低低:“我本来也没说什么,是他夸我天赋好。”

“你天赋是好。”姜朔走到他面前,尹隋垂下的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在他丹砂色的衣摆上,随着走动,晃出一小片优雅的弧度。

“但你手里这把剑的前主人,无一不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姜朔嗓音柔和,话里却藏锋芒:“他们全都没有活过弱冠之年,皆因心性不稳,走火入魔,或疯或自尽。”

“你如果想踏上他们的旧路,大可仗着天赋沾沾自喜,为眼前的一星半点捧誉而得意。”

尹隋心间一震。

甚少有人与他说过这种话,上辈子尹隋以修炼速度闻名天下之时,更是没有人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指责他“心性不定”。

世人赞叹他的天赋,嫉妒他的成就,讨论着他距离成为下一个修仙界大能需要多长时间,却忽略了尹隋深藏于心底的孤独、焦灼,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