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承勋虽然年轻,但与他三叔乃至麻家其他子弟一样,都是十三四岁便随父从军,战场经验丰富,其见识之广博、目光之敏锐都非凡与。建州军与明军甫一交手,他便发现自己此前恐怕低估了这些女真夷人。
建州军的武器装备看起来有些寒酸。冲在最前方的刀盾手连武器都是自备的,盾是木盾,形制并不统一,大的大,小的小,虽然大抵都是长方形,但也有圆盾;刀也不统一,朴刀为其主流,个别又有京华惯用的雁翎刀,还有寻常的砍刀,眼尖的麻承勋甚至发现了中原地区惯用的带钩柴刀。
他们身上的着甲率勉强还算过得去,但以麻承勋目测,这些甲胄的水平并不高,基本以布面甲和棉甲为主,没有明光甲、山文甲之类的重甲。而且这些甲胄的颜色与款式同样不统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换了高司徒在此,肯定又要说什么“制式化”之类的了。
按照寻常观点而言,这样的军队战斗力通常高不到哪去,至少与此类似装备水平的明军卫所兵的战斗力显然高不到哪去。然而此时麻承勋只是看了他们作战的“起手式”就知道,这支建州军队的战斗力绝非寻常卫所兵可比。
他们从山谷两旁的山林中冲下,刀盾手开路急进毫不迟疑,完全没有明军卫所兵那样的拖拖拉拉你推我让,而是举着盾争先恐后往前冲,口中喊着麻承勋还听不懂的满洲话。
如果说“蛮夷勇悍”还不算什么奇怪事,那么真正让麻承勋心中一凛的,却是这些建州女真人的弓矢。
弓矢,这玩意麻承勋见得多了,蒙古人以骑射著称,弓矢之利麻承勋从小见了无数次。但这一次不同,建州兵的弓矢与蒙古人完全不是同一类的风格。
建州兵所使用的弓和他们的前辈金朝的弓是一样的。特点是大尺寸、大弓梢、拉力较大。下弦时弓身长度一般超过普通成年男子,尺寸较小的也可以达到普通成年女子的高度。
很显然,这种弓的特点就是注重“稳”和“准”,其与汉族弓的价值取向是不同的——汉人的弓更注重射程,“百步穿杨”这个词已经说明了这种取向。
麻承勋发现,这些使用建州弓的建州兵一般都是以大拉锯重箭近射,他们看来并不追求射程,但其破甲能力相当出色。
麻承勋所部的骑兵是轻骑兵,配备的罩甲质地精良,但毕竟轻骑兵需要考虑马匹的负重,蒙古马也不是以负重著称,是以他们的罩甲与步兵重甲还是远不能比。
此时双方一交手,麻承勋就很快发现建州兵的弓箭手能在五十步距离上射伤自己部下的骑兵。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推测,一旦这个距离被拉近到三十步,那恐怕就能直接造成击杀了。
事实上此时建州兵使用的弓就是后世所谓的清弓,这种弓的结构从中间向两边对称,依次为握把、弓臂、弦垫和弓梢。握把为木质上贴暖木与鲨鱼皮;弓臂内为竹制或榆木、桦木制的弓胎,面贴牛角或羊角,背贴牛筋(有的用鹿筋);弦垫有骨制的,亦有木制的;弓梢木质,中夹角片。弓弦分为皮弦、丝弦和筋弦三类。
相比原历史上明军的那些早期火器,清弓的威力大,准确度也高,确实在战场上有优势。不过现在不同,明军的火器水平因为高务实与京华的关系,已经大幅超过了历史同期。
麻承勋此时面对的建州弓箭手虽然保持在历史水平上,但远程武器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明军骑兵手中的万历二式骑枪无论射程还是精度都超过建州弓。
唯一可虑的是“连续发射能力”,火枪的连发是有较长间隔的,哪怕采用了纸壳定装药,也肯定比不上抽箭就能再射的弓矢。
至于后世总有人说开强弓容易造成脱力,通常只能开弓几次云云,这个说法其实有点偷换概念。如果是以后世的射箭比赛那种风格去开强弓,那可能的确一个人只能射上几箭就得脱力。
原因很简单,就是比赛射箭的时候由于要确保比赛成绩,瞄准时间普遍过长。也就是说射手拉开满弓并保持的时间太长了,这需要额外花费很多的力气,同时使肌肉保持高强度紧绷,形成了“无氧运动”一般的肌肉锻炼模式。
搞过健身的人都知道,无氧运动的要求是“大负重,低次数”,通常在一组运动不超过二十次就会形成脱力。
但事实上,打仗不是搞无氧运动锻炼,不可能用你的最大力气去开弓,顶多会开需要自己七八成力气的弓。开弓后也绝不会长期保持瞄准姿态,而是快速瞄准、快速射出、快速准备下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