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朝,升官最快的轮不到高务实,历史上崇祯年间的魏藻德以状元入仕,两年入阁,第四年即成为首辅,那才叫快,跟坐火箭似的;贬官最快的也轮不到高务实,而应该是严嵩,从首辅直接贬为平民。连夏言都不能算,他好歹是先于正月致仕,十月再被问斩的。
但是,前日才连升两级,后一日又连贬三级,三天之内忽上忽下,这个记录恐怕高务实是当仁不让的创下了。
高务实的贬官令是和皇帝发罪己诏一并传出的消息,罪己诏是郭朴亲自帮皇帝草拟再经制诰房润色之后下发的。光从文字上来看,皇帝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错误,无非就是听说自己的伴读回京赶考,于是念及旧情,出宫和他见了一面。
皇帝本身并非不能出宫,朱元璋不可能制定一个这样的规矩,主要是他这次出宫未曾和内阁或者任何一个衙门打招呼——这虽然也谈不上违反了某种制度,但却违反了长久以来的传统。
并不是只有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才叫祖制,列祖列宗定的规矩,对于朱翊钧而言都叫祖制,所以违背这一传统,也就成了违背祖制。
但不管怎么说,似乎情节并不算特别严重,比起武宗、世宗的所作所为而言,朱翊钧的这点小错误实在不值一提。
只是相对于他的父皇隆庆来说,这个错误就有点大了。毕竟隆庆登基后,有次想回裕邸怀下旧,结果才稍微提了一句,就被内阁给喷了回去,这种皇帝在文官们眼中才是好皇帝。
所以对于朱翊钧的这道罪己诏,外廷文官们大多都很平静,因为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在郭朴赶到慈宁宫之后立刻劝李太后封锁了起来,所以外廷的绝大多数文官都不知道内幕,他们还以为是郭朴维护了文官集团的威严,在发现这件事之后请动两宫皇太后出面,逼得皇帝只能下罪己诏,很多官员私底下甚至暗暗叫好。
当然,也还有部分“忧国忧民”的官员因此上疏,劝皇帝汲取教训,进一步向着圣君的大道迈进……
好吧,这些都是没有过硬后台、得不到高层指点的愣头青、边缘人,真正有后台、有人指点的官员,这一次都集体保持了沉默。无论实学党也好,心学党也罢,全都装了鸵鸟,根本没有人出来置评。
很多人的关注点,反而放在了另一道圣旨之上,这道圣旨一看就是跟皇帝罪己诏息息相关的,因为圣旨上说的是:“奉懿旨,降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翰林院修撰高务实为都察院监察御史,罢经筵日讲官。”
随着这道圣旨,高务实就创造了一个记录,他刚刚升为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还没正式去詹事府报到上任呢,这个左谕德就被撸掉了。
顺便撸掉的还有翰林院修撰,以及经筵日讲官。不到三天,他由从六品升至从五品,又由从五品降至正七品,由翰林史官转为风宪言官,实属罕见。
消息传到翰林院,众翰林一片哗然。尤其是此前因为纂修会典有功,而被官升一级的翰林们纷纷为高务实抱不平。
有说“代君受过”的,有说“无妄之灾”的,甚至有说“含冤待雪”的,总之都觉得高务实冤枉得不行。什么未能规劝皇上,那完全是瞎扯淡——皇上主动去找他,他当时一介布衣,还能把皇上骂回去不成?
大家都是做官的人,谁不知道这种事换了是自己处在高务实的位置,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赶皇上走?
只是,既然皇上自己都下罪己诏了,而且圣旨里也说了是“奉懿旨”,那就更没法子了。两宫太后平时并不干政,这道懿旨肯定主要是冲皇帝去的,高务实纯属被流弹所伤。
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的陈经邦也很是无奈,他其实是想趁高务实在翰林院的机会好好跟他亲近亲近的,谁知天意弄人,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也只好安慰高务实,说监察御史虽然只是七品,但作为风宪官,责任重大,非素著清名者不能担当,既然调了你去,至少说明内阁还是认可你的名声和才干的——他知道两宫最多会指示将高务实“连降三级”,不可能亲自安排给他降到什么位置,所以这个安排必然是出自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