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交付之后,时间还早,韦嘉易带着团队的几人简单聚了个餐,回到房间,想联系赵竞,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来自他父亲。
韦嘉易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进入大学之后,父亲给他交了第一年的学费,而后告诉他,能给的支持就到这里。
“你是成年的男子汉了”,父亲说,因为家的大小有限,韦嘉易的卧室改成了弟弟妹妹的书房,“以后尽量独立吧”。意思很明确,是叫他平时不要回去住了。
那时候韦嘉易什么都不懂,只是很听话,就不再回去,住在这座呼吸都要付费的超级大都市,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生存困难,每天都为开支发愁,平时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街头、公园、大桥边,背着柔光板和反光板,给各个客户拍人像照。后来韦嘉易毕业,工作赚了些钱,有段时间父亲来找他,说生意不好做,拖欠了银行贷款,问韦嘉易能不能帮帮忙,韦嘉易把当时攒下的收入都打给他,又多租了两年房才买房,再之后就几乎完全没有往来了。
他愣了愣,接起来,父亲在那头静了几秒,说很久不见了,问韦嘉易现在过得怎么样。
韦嘉易说不错,父亲说弟弟妹妹在网上看到他的作品履历,都很骄傲,也很想他,继母也问他,今年过年要不要回去过。
“过年啊,应该得工作吧。”韦嘉易说完,好像精神闪回到十一岁,刚和父亲搬去继母家的那段时间附近,胆怯温顺,他们要他做什么,家务整理、修墙推草坪,他都努力做到最好。虽然那都没用。
“过年前后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坐坐,”父亲说,“我们搬家了,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最后才说弟弟想做一个摄影项目参加比赛,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让韦嘉易帮忙。
韦嘉易说:“你让他发邮件给我,我看看。”
挂了电话,韦嘉易看了看时间,发现赵竞那边已经十一点了,心里有点愧疚,给赵竞发:“我忙完了,要视频吗?”
等了几分钟没回,觉得他大概睡了,韦嘉易就先去洗澡了。没想到从浴室出来,看见赵竞给他打过两个视频电话,他赶紧回过去,赵竞一接起,韦嘉易立刻道歉:“我刚才去洗澡了。”
赵竞满脸不高兴,穿着睡袍,应该是躺在卧室的床里,灯光昏暗,他盯着韦嘉易,过了几秒才说:“不是说今天会早点找我吗?”
韦嘉易没说话,赵竞又说:“算了,你有时差。”突然之间安慰起自己来。他拿着手机,坐起身一点,脸在视频里稍稍摇晃,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不放。
他眼神有些形容不出的奇怪,韦嘉易转移话题,外加推卸责任:“我本来要再早十分钟找你的,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说搬了家,弟弟妹妹想我了,问我过年要不要回去吃饭。”
赵竞稍稍挑了挑眉,冷冰冰地说:“平时不是不联系吗?我看不止过年吃饭。”
他的语言很无情,判断很准确,韦嘉易“嗯”了一声,赵竞问:“找你干嘛?”
“帮我弟弟看一下参赛项目,”韦嘉易说,“怎么都是把我养大了,帮点小忙是应该的。”
赵竞面无表情,像是不太赞成韦嘉易的说法,好在并没有评价,而是单纯地指出问题:“他大学没有继续供养你吧,你的胶卷和软件不都从教授工作室里拿的?还要拍人像赚生活费。”
“……”
韦嘉易每次都会被赵竞相机式的记忆和直接弄得失语,现在已不会觉得被冒犯,只是比较贫乏地解释:“他给过一年学费,而且因为大学已经成年,就是大人了。”
“哦,是吗?”赵竞不置可否地说,显然对这说法不屑一顾,看着韦嘉易:“看不出来,你挺好欺负的,难怪能免费给李明冕拍照。”
赵竞一聊这些客观的话题,就变得精明,给人很强的压迫感。韦嘉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说:“也还好吧。”突然想起:“不是拿了他一台相机了吗。”而后想到了赵竞从李明冕手里截下相机的画面,便笑了笑。
赵竞看了他一会儿,神情莫名缓和了一些,他刚想说什么,韦嘉易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赵竞眼神立刻变得非常警惕:“怎么了?这么晚?是谁?”
韦嘉易本来一惊,见赵竞在那头突然坐直,差点笑了,说:“应该是小驰吧,我去看看。”
“你要挂吗?”赵竞理解错了,眉头皱起来,声音也大了,“我还没睡。”
“不挂,你等我一下,”韦嘉易将手机放在床上,浴袍拉整齐些,想起赵竞从前捣乱的累累恶行,重新拿起手机,叮嘱,“但是你不要突然说话,好不好?”
赵竞不情愿地点点头。为了以防万一,韦嘉易在心里随便道了几个歉,还是偷偷把赵竞那头静音了。
韦嘉易的房间不大,从床经过浴室玄关,便是房门。他又不是什么富豪,不像赵竞需要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毫无防备地打开,站在外面的是潘奕斐。
潘奕斐换了一身休闲服,看到他,也愣了愣,说:“嘉易,你还没睡吧?”
这声音不大不小,韦嘉易床上还放着个在视频的手机,赵竞被他静音了不能说话,但是能听,他吓得想把门甩上,潘奕斐推住了,压低声音,微微着急地说:“嘉易,别关门,你不回我消息,我只能来找你了。”
他又往后看:“你也不想被拍到吧,我进去说,说完就走。”
韦嘉易不知道赵竞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怕他只听了一星半点,误会更难以解释,实在没办法,后退一步,让潘奕斐进来了。
往里走了几步,韦嘉易把潘奕斐拦住了,没让他进卧室:“你在这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谁给你我的房间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