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嘉易一惊,随机按下录制,给赵竞拍了一段CEO开挖掘机的视频。
透过挖掘机的玻璃,赵竞的面色十分严峻,手在档把上熟练地做着精细的操作。韦嘉易一边观赏,一边想,赵竞好像还真没有乱吹牛,是有点过硬的技术傍身的。
挖掘机一路推进,韦嘉易没有一直拍摄。
他拍了几段,觉得差不多足够挑选,就放下了手机,走路跟着。走了没多久,挖掘机突然停了。
赵竞把臂架抬高,熄了火,打开车门,回头喊他:“韦嘉易。”
韦嘉易闻言走近,抬头看到赵竞眉头微微紧皱,手按在门上,低头对他说:“不太对劲,你到前面看一下。”
韦嘉易一惊,绕到挖掘机前面,看见泥土里露出一截大腿。
他的心重重一沉,半跪下去,双手掏走土块,挖开不知哪冲来的海草和石头,将埋在土里的遗体往外拉。
遗体是一名男性,体型较大,泡过水后,脸都已看不清。
韦嘉易双手有些颤抖,咬着牙想将他背起来,但遗体和活人不太一样,手臂又冰又滑,拖起来很费劲。他刚想喊公关人员过来帮把手,赵竞的声音很近地响起:“这边给我。”
他抬头一看,赵竞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车,拄着腋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紧抿着。
“一人一边。”他简单地说,而后有点艰难地俯下身,用右手接住韦嘉易抓着的遗体的手肘,往上拽。
韦嘉易拉另一边的胳膊,借着赵竞的力,把遗体背起来。
刚走了几步,韦嘉易抬眼,竟看到不远处公关人员举起了手机,仿佛觉得这能用来做公关,想拍下这一幕。
闪光灯刹那亮了起来,韦嘉易还没来得及开口,赵竞反应极快地松了腋杖,抬手牢牢遮住遗体的脸,同时眼睛紧盯着公关人员,声音几乎凶猛:“你干什么?”
腋杖掉在地上,碰到石头发出闷响。
公关人员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竞盯了他两秒,伸手指着他,强压着怒火,低声叱骂:“把照片删了。”韦嘉易也被稍稍吓到,才知道赵竞真正发怒,原来是这种模样。
公关人员战战兢兢地删了照片,韦嘉易看到他嘴唇都泛白,对赵竞道歉。赵竞又骂他:“你有没有常识?会干就干,不会干就滚。”让他回车里,不要在这碍事。
等他离开,韦嘉易想去给赵竞捡腋杖,问赵竞能不能坚持几秒。
赵竞心情很差地点点头,韦嘉易松开遗体,迅速过去捡,余光感觉赵竞摇摇晃晃的,差点往前摔,但还是站住了。
韦嘉易把腋杖递给赵竞,赵竞拿稳,韦嘉易又看到他的球衫上都是污渍,手臂上还有不少伤口,结着深粉色的痂。
走了一段,李明诚和其余两个公关也过来了。
他们的神色变得沉重,接下韦嘉易和赵竞背着的遗体。赵竞一言不发,又拄着拐杖,沿着清理过的路往前走,坐回不适合他身高的挖掘机里。
一整天,韦嘉易和赵竞挖出了四具遗体,李明诚拿着探测仪,在尼克救援的房产那检测到生命迹象。
赵竞开着挖掘机过去帮忙,救出一对母女,由尼克送去了医疗所。
太阳完全落山,确认没有其他生命迹象后,他们载着遗体,前往临时的遗体安置中心,把他们搬进冰库。
回民宿的车上,所有人都没心情说话。
或许只有自然能够兼具乐观与残酷,从不为单独的生命作出停留。仅仅两天,山风的气味已恢复原状,带着清新的热带植被气息,从窗外刮进车里。像一种安慰,说逝去的虽已逝去,安全的也都已安全。
洗了澡又沉默地吃了饭,韦嘉易本想和李明诚一样直接去睡,但不小心注意到赵竞没回房间,而是去了客厅,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着。
他有些担忧,觉得赵竞经过白天的救援历程,可能会再次产生应激,心里犹豫着,已经走了几级楼梯,还是认命般叹了口气,重新下楼了。
他一走进客厅,赵竞就扫了他一眼,而后转开视线,继续望着电视的方向。
“想看电视吗?”韦嘉易劝自己耐心,问,“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