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啊……”万苍又低低地喊了声,蓦然垂首,语气带着几分哀求,近乎哽咽。
可他分明流不出半滴眼泪。
此情此景,二人对坐,于小屋谈心,本应该如同往常一般高兴,嘻嘻哈哈地打个马虎眼,编织谎言,把事实盖过,然后继续当过卿尘的小徒弟、好徒弟。
他只是想当暂时的祝鸿。
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但偏偏只有万苍一个人重生,得知全部真相,了解过往种种,知道已经无力回天,甚至还要接受爱人的质疑,看着失忆的爱人,永远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想着“如何除净天下的魔族”……
他就是魔族。
万苍情绪已然压抑到极点,倏地生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或者说想起了原本不相干的很多人。
同样与主神有关的冒牌货,两幅面孔的慕沧岚,镜界中被夺舍的左霈,还有几次出手帮忙的洛藏客,最后是失忆的过卿尘……
所有人都仿佛有问题。
万苍终于醒悟过来:他抓不住的,从来都不是那一份温情,不是单单一个过卿尘,而是自己的命运。他活了两世,其实一直都在命争,与天斗。
一切都是主神埋下的种子。
是主神,是主神之上的存在,提前布好的局。
无力之感席卷而来,时时刻刻包裹着万苍,他却不甘就此放手,妄图回避,想要沉沦。
但实在是……太痛苦了。
有时候,万苍真的很想告诉过卿尘:你的无情道并非真的无情。你早在很多年前,就爱上过一位可怜的少年,是我;你曾经抓住过他,后来又亲手放弃了他,将所有的回忆斩断……
但他无法说出口。
只要提起话头,接踵而至的一定是一连串的“为什么”,以及更深刻的怀疑,甚至搞不好会暴露身份。
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万苍红了眼眶,终于泪眼婆娑,“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他一边哭泣,一边挪动着位置,坐到了过卿尘的身旁。
然后万苍抱住了过卿尘的衣袖。
只问了一个疑惑之处,还没有得到确切回复的过卿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伤心起来了?
万苍抱着过卿尘雪白的衣袖不撒手,眼尾和鼻头都泛着红色,哭得一抽一抽的。一阵阵莲香钻入鼻腔,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安抚,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哭。
人若阻我,本尊便杀人;神若拦我,本尊便弑神;魔若忤逆我,本尊便将他们尽数打散成魔气……
他妈的。
究竟有什么好哭的?!
众生皆苦,皆难自渡……说到底,本尊不过是要多杀几个拦路狗而已,如此一条路走到底,就知道究竟通不通了!
主神想要本尊从头修炼灵力,那就练……练到妖身圆满,仙力充沛,练到登峰造极!等到时候再融合原身,辅以魔气,修出混沌之力,就算主神真要夺舍,也得掂量掂量谁更厉害!
万苍一瞬间就释然了。
“师尊……抱歉,徒儿想、想到了亲生父母,他们死的好惨……徒、徒儿发誓,此生和魔族不、不……共戴天,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万苍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仙门弟子,磕磕巴巴地发誓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