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本王这就出来。”萧宁焰起身起来门口,又回头扫一眼周桓,压低声音说,“最迟今晚,给本王一个交代。”
周桓假笑,“回头再说,回头再说,皇上来了,咱们快去接驾。”
好几天没见着小皇帝萧宁远,周桓觉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小孩子本应红润的嘴唇也透着青灰,只不是泛黄的眼白丝毫盖不住瞳仁的清澈明亮,在这种日复一日毒素积累的状态下,这孩子的五官依旧好看。
萧宁远走过来两只手拉住萧宁焰的衣袖,仰起头笑了,眼睛被耷拉的眼皮覆盖,变成两弯小小的月牙,“宁焰哥哥,你知道再过十二天是什么日子么?”
萧宁焰弯腰抱起小皇帝,“什么日子?”
“你的生辰呀,”萧宁远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苍白的脸颊上荡漾出几分难得的精神。
萧宁焰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而今已是金秋八月,再过十二天便是自己十五岁生辰。对于这个生辰,他可谓是刻骨铭心。也就是在那一天,胞弟宁远终究没能躲过幕后黑手的暗害,慢性毒效发作,全身疼痛而死。
那一年,他才仅仅六岁。
愤怒的波涛不受控制地翻滚,仿佛就要挣破牢笼迸发出来,萧宁焰强行压住这股乱窜的情绪,松开负在身后微微发抖的拳头,敛去眼里过于暴露的恨意,将怀里的萧宁远抱到贵妃椅上,蹲下身与他平视,摸了摸他头发稀疏的脑袋,“十二天后我生辰的事,皇上是听谁说的,可不可以告诉宁焰哥哥?”
“是郑大人说的。”
“哪个郑大人?”
“就是吏部的郑通。”
“哦?他除了告诉皇上我的生辰,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萧宁远歪着头想了想,又一脸自豪地笑了起来,“他还说,孤才是皇帝,孤是我们大越朝最大的人,比母后还大。”
萧宁焰的脸色遽然阴沉,“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了,宁焰哥哥你怎么一下子不开心了?是郑通说的不对吗?”
“宁远,你是皇帝没错,可你如今还小,母后是生养我们的娘,天大地大,母亲为大,你我都要听母后的话,一点儿也不能违逆,听到没有?”
萧宁远摇头,“不要,徐阊也说,孤比母后还大,可以不听她的话。宁焰哥哥不要皱眉头了,孤今天来找宁焰哥哥,是想告诉你孤要送一份最好最好的贺礼给你。”
“皇上要送我什么礼物?”
“这是秘密,不可以提前说的。”
“那我来猜一猜,猜不中就当皇上赢了,猜中了就当我赢。皇上一定是想送我一盏大风筝对不对?”
“不对不对。”
“那一定是常胜将军留下来的弓箭了。”
“也不对哈哈,宁焰哥哥输了。好吧,孤就悄悄告诉你一个人好了,宁焰哥哥别跟别人说哦,孤要送给你一座皇宫,把你接到长乐宫里住,从此以后宁焰哥哥就可以跟孤一起玩,一块读书,一同睡觉了。”萧宁远说着跳下椅子,脚下仿佛变得轻快,“孤这就去跟母后说。”
萧宁焰一手拦腰抱住跌跌撞撞的小皇帝,“母后不会同意。”
萧宁远拍着胸脯道:“宁焰哥哥放心,郑大人说过,母后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同意,普天之下孤最大,孤说了才算的。”
萧宁焰瞥一眼周围跟在皇帝身边的随从,心知随从里没有一人忠于萧宁远,这一切不等宁远过去东宫,容淑仪早已一清二楚。
目送小皇帝离去,萧宁焰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如同一座黑暗石像,久久未动弹。
上辈子萧宁远死在自己十五岁的生辰当天。重来一回,为了救回弟弟宁远的命,萧宁焰费尽心机预先派人在民间配制解药,小心谨慎定期投进小皇帝的肉粥之中,现在看来,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只是延缓他的毒效发作。只要幕后黑手想让皇帝死,就算他不是死于毒发身亡,也会死于其他千万种方式。
容淑仪显然已经等不急了,所以吏部的郑通,以及御前太监徐阊才会开始唆使年幼懵懂的小皇帝与她对抗。
八月的夜风送来阵阵寒意,周桓缩了缩身子,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脚步明显犹豫,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过去披在萧宁焰身上。
只是此时此刻,周桓一点也不想引起萧宁焰的注意,因为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骇人,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周桓,你给本王过来。”萧宁焰头也不回发话,声音听上去全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