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占卜课只看天赋,不看年纪,甚至不需要圣学徒们会其他的本事,所以在这顶层教室里聚集着神学院所有学生,老者动了动眼皮,既不点名、更不看来了多少人,自顾自地盯着怀里的水晶球,声音颤巍巍地传遍教室:
“今天只有三个幸运儿,能听见神的指引。”
陆景行叽里咕噜到一半,竖起了耳朵。
这就是“神棍算命,开张三卦免费,不准不要钱”的西幻版?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高阶学徒熟练地低头翻书写作业,交头接耳地讨论今天学过的咒术,唯有刚来的低阶圣学徒们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底看出一点跃跃欲试。
莉莉丝原本低头在擦拭自己的鞭子,把那渗人的红鞭擦得好似饱饮鲜血,他盯着这神秘兮兮的老者看了眼,灵动的眼眸一转,抬手把自己旁边的辛迪推了出去。
“你不想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命运吗?”他笑得一派天真无害,“我也很想听见神的声音,得到神的怜爱呢。”
辛迪陡然被他推到过道上,吸引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力,本来踟蹰不愿走,过道附近正好有一位穿金戴银的贵族,抬起马靴狠狠踢了她一脚:
“快去,亲爱的小圣女,说不定让这老树精的水晶球照一照,让教皇厌恶的麻子能自动从你脸上脱落呢。”
陆景行念着咒语无意间咬着了舌头,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目光冷冷地往那边扫。
辛迪从台阶上摔下,她走到老者面前的时候,脸色又红又白,以前在家里听过的那些谩骂魔咒般在脑海里循环,她像个被推上舞台的小丑,不抬头都知道周围那些奚落、嘲讽的目光。
曾经有一个夜晚,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像那井口的银币一样闪闪发光,这种期待在被推举成圣女的那天抵达顶峰,然而教皇轻轻一挥,即刻把她打回原样。
她的命运,真的还能再改变吗?
少女低着脑袋、含着眼泪站在老者的面前,声音一颤一颤,“光明神在上,能否告诉我,我的命运究竟指向何方?”
老者在日光反射处一动不动,眼皮也没掀一下,约莫是阳光太暖和,晒得他情不自禁小憩。
辛迪的啜泣声随着周围的嘲笑动静变得更大了一点。
透明的水晶球却渐渐发生了变化,中央聚出个暗淡的黑影来,就在这时候,气若游丝的声音低低传来:
“邪神不忍祂最爱的身躯腐于黑暗光明下行走的信徒是虔诚的保护色被取走心脏的少女生而为善却聆听墙角的声音一步步走向阴影”
教室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低头写作业的高阶学徒们也抬起了脑袋,老者的音调明明很小,竟准确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甚至深深烙在心里,辛迪慢慢停止了啜泣,抬起脑袋来,脸颊上还是湿润一片。
“邪神?”
“黑暗?”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所有人都看着她的方向,学徒们释然地想着教皇的先见之明,原来辛迪生来就带着邪恶出生。
“她是邪神的信徒!”
“她有邪神的心脏!”
“烧死她!”
狂热的气氛陡然漫开,角落里丢出一支羽毛笔,紧接着有人把羊皮纸、大部头书、头巾和别的东西都朝着中央丢去,辛迪发出了一声惨叫,仿佛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命运,恐惧地朝着教室外跑去。
老者说完预言,又定定地站在原地,好似听不见也看不着周围的变化。
陆景行皱起眉头,依稀记得原著里这小老头预言的人是塞缪尔,通篇也是跟黑暗有关的一通扯,甚至讲完预言就疯了,一度让塞缪尔在神学院里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
什么预言,就是个乌鸦嘴,扫除封建迷信,就该先把他扫了。
天籁声音忽然在教室里响起,唱起长长的一段歌儿,几个狂热地想追出去的同学,听见这声音之后,步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教室门口,躁动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人人都露出聆听圣音的美好神情。
陆景行看着塞缪尔,美人似乎也不太高兴,唱了一段之后,将他捞起来,就匆匆往教室外的方向追去,小人儿的光明咒语学了一半,被他赶路的节奏一带,后半串胡乱秃噜没了。
他叹了一口气,攥着塞缪尔的头发重新坐稳,并没看到教室里,抱着水晶球发呆的白袍下,突然蹿出一只黄皮蜥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