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叶淮的身躯仍在颤栗,无数肉眼可见的浑浊煞气从他身上析出,逐渐凝聚成一个身披甲胄的身影,又更快地扭曲,变成一只漆黑眼眸。
苍生道。
江荼将手心掐得出血,看见苍生道的刹那他内心的仇恨千万倍暴涨。
煞气似乎是在与什么争抢,定睛一看,金色的麒麟正在与煞气撕扯,而那浓郁的煞气,在麒麟身上刻下累累伤痕,却到底不是金色灵力的对手。
叶淮压制住了煞气,苍生道的眼眸又重新钻入他体内。
叶淮仍在细密发抖,疼得动不了。
但他还是艰难地低下头
虔诚地吻遍手串的每一根绳结,又抚了抚胸口的长命锁,这才脱力似的栽倒在床上。
江荼刻意强迫自己忽略这原先是他的床的事实。
床榻上,叶淮的呼吸很快平稳起来。
他闭着眼睛,眉心微蹙,不知是否天黑的缘故,精致的五官显得格外阴郁,似乎即便睡着,心里也不踏实。
麒麟手串被叶淮戴在手腕上,手腕搭在枕边。
江荼注视他片刻,打算切断通讯。
恰在这时,叶淮眉心挣动,眼皮剧烈跳动起来,好像深陷梦魇。
这一幕很眼熟,叶淮最初在他身边,睡觉也是这样不安稳的样子。
后来他允许叶淮和他同榻共枕,才变得好一些,但叶淮仍旧容易惊醒,时常半夜醒来,检查江荼是不是还在身边。
江荼只当作不知道,从来没说破过。
而现在,他多年的努力,随着他在阳间的肉身死亡,而付诸一炬。
甚至过去的美好一朝崩溃,便是千百倍地反噬。
江荼意识到,无论旁人如何评价叶淮的强大,如何确信叶淮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是将帅之才;
在江荼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会趴在他怀里撒娇,靠眼泪博取他同情的小徒弟。
他永远会对叶淮心软。
无论是否与叶麟有关。
叶淮的眼角有些湿润,很快一滴眼泪就顺着眼睫的弧度滴落,手掌无意识地收紧:
“师尊…别丢下我…”
江荼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好像野鸟被关入笼子,拼尽全力的扑动翅膀。
这一声呓语中,江荼仿佛看见第一次握剑的小少年,在鬼兽的围剿下狼狈地躲闪,脸上都是淤伤,却仍兴高采烈地向他抱拳:“多谢恩公赐剑!”
然后,小少年长大长高,在空明山的擂台上以弱胜强,又屡屡破开浊息,义无反顾追随他的步伐;
最后,那个已经成长为神君的男人,在他的逼迫下,泪流满面地将剑捅入他的胸膛,又在无数个深夜卸下伪装蜷缩起来,无助地呼唤:“师尊,别丢下我。”
始终如一。
照道理来说,江荼在叶淮身上耽误太久,这时该狠心切断通讯。
但他看着叶淮眼角不断垂落的泪光,好像被勾去魂魄般,放下了手。
叶淮仍在说着梦话,似乎梦到了极痛苦处,身子隐隐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