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松了口气。
他将目光投向三途川,三途川似乎察觉到他的放弃,逐渐归于平静。
远远的,叶淮好像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走在奈何桥上。
无边的荼蘼花为他而来,它们象征着最热烈也最纯粹的光明,会为他打开来世的通路。
叶淮想,如果江荼已经走上奈何桥,那么他就不再纠缠,他会用一生守住对江荼的承诺,等待江荼转世归来。
到时候,他只想远远看一眼他就好。
叶淮向孟窈行了一礼:“…他叫江荼,您可曾见过他?”
孟窈垂着眼帘无情地捣碎恶鬼头骨:“妾身见过他。他确实已经过桥。”
“…”
叶淮向后撤了一步。
哪怕做好了准备,依旧痛不欲生。
他呕出一口鲜艳的血,因为后撤得及时,没有喷到孟窈的汤里,但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三途川的此岸。
叶淮歉疚道:“孟窈前辈,抱歉。”
孟窈摇摇头:“小郎君,你该回阳间了,再待下去唷,你就可以来妾身这儿喝汤了。”
再待下去,他就要死了。
地府不欢迎活人,正在穷尽一切驱赶着他。
可他不能死,他不能辜负江荼的嘱托。
叶淮忽然有些无措,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四处流离、所到之处都是险恶。
江荼不在身边了。
没有人再会保护他,容忍他半夜挤到自己床上,允许他动辄掉眼泪,严厉地批评他,却又温柔地安慰他。
叶淮终于意识到,
他再也…再也没有师尊了。
灵魂的腐蚀正在加剧,叶淮却一点一点挺直腰杆。
他谢过孟窈,转过身,白泽正担忧地望着他。
叶淮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道:“白泽前辈,师尊当时,也是这么痛不欲生吗?”
那些浊息侵蚀师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疼吗?他这么疼,却还对着他微笑,让他不要哭、不要怕。
叶淮的心都要碎了,或者已经碎了,眉眼间都是绝望与自责。
白泽也算看着他长大,这小子在江荼身边,再难过也是傻笑的样子,白泽哪里见过他这样魂不守舍,眼中无光的模样。
他的羊耳也耷拉下来,很是不忍:“叶淮,你该回去了。”
叶淮深吸口气,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我该回去了,师尊要我…护卫人间,我会做到的,我会成为他的骄傲。”
白泽没有回话,视线转向负手而立的宋衡。
宋衡仍是面带微笑,像一块最坚硬的磐石,矗立在地府深处:“他不是在和我们说话。”
而是在和自己说话。
半晌,宋衡走上前去:“这就对了,人间的神君,与其追寻不可挽回之人,不如好好遵从他的遗愿,做你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