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怎么会摔?”
江代出下意识与一旁的贺繁对视,那一个眼神的交流,证明他们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是不是喝醉了骑车摔的?”
年美红表情一滞,没想到瞒不过孩子。
她不想让贺伟东的父亲形象在孩子面前显得不正面,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厂里人一起吃饭,领导让喝的。”
江代出垮下来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他总半夜三更出去喝酒,每回都喝多,都是厂里领导让喝的?”
见年美红心虚答不上来,江代出又追根究底:“领导让我爸喝酒,还让我爸骑自行车回家,现在腿摔断了,他负责吗?”
“哎呀大年,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
王洪强生怕孩子真这么以为,回头到外面胡嚷嚷,再传到锅炉厂,赶忙从后视镜看着江代出打圆场:“你爸没怎么喝,是路上结冰太滑了。”
江代出十一岁了,不愿意大人拿他当小孩糊弄,闷闷地说:“我跟贺繁走之前路上就没雪了。”
掰谎被拆穿,王洪强当即也哑了火。
贺伟东常去喝酒这个事,王洪强不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他不是锅炉厂的,但锦阳这个小地方,大家的圈子总有重合。他早先就不止一次听人提过,说总见着他这个连襟姐夫在“东门儿”的烧烤摊儿上喝酒。有时一个人,有时跟几个朋友一起,二两的白酒杯满了空,空了满,一坐就是一晚上。
小吃街喝酒的男人多了是,大家之所以会谈论他,是因为贺伟东以前不这样。
在别人的印象里,他是锅炉厂最早招进来的一批大学生,是性格内向,儒雅周正的“文化人”。不仅如此,他还是厂院儿人人称赞的顾家好男人,每天下了班就买菜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人眼热年美红的好眼光。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忽然转变成一个三不五时当街喝得大醉的酒徒。
王洪强知道他是因为孩子的事受了打击,毕竟摊上这种事,没有做父母的能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因此也免不了唏嘘一声。
而这世上能与贺伟东感同身受的,只有他的枕边人年美红。也正因深知他的苦楚,年美红才在一开始对他借酒消愁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未能解忧,反而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对于贺伟东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和频繁的醉酒晚归,江代出已经多次表露出对爸爸的不满。贺繁什么也不说,但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与贺伟东亲近。
年美红只好一边帮着遮掩,一边劝贺伟东戒酒。正担心酒精伤肝伤身,他这边倒先伤筋动骨了。
这几日年美红一直在医院陪护,熬得身心俱疲,叹着气宽慰孩子,也宽慰自己:“劝他他不听,看也看不住,这回他自己遭了罪应该知道收敛了。”
第41章
江代出虽然生贺伟东的气,还是想去医院看他,但年美红担心医院里细菌多,怕带回来传给贺繁。江代出一想有道理,就没再坚持,配合地直接回了家。
王洪强急着回单位还车,送他们娘仨到门口,年美红留他吃饭他都来不及,喝了口水就走了。
富贵和小旺见江代出跟贺繁回来,惊喜万分,一个两个激动的尾巴摇得螺旋桨似的,扑上来舔了他俩一脸口水,家里久违地响起热闹的人声狗吠。
年美红遵循“上车饺子下车面”的古老习俗给两个孩子煮了热腾腾的面条,看着他们吃完后又急忙往医院赶,走之前给他们留好了明天的饭钱,嘱咐他们好好在家,别给陌生人开门。
到家安顿下来后,贺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某人赶寒假作业。
江代出一放假就把作业练习册连书包一同封印到了桌底,整个假期碰都没碰一下,而距离他们开学仅剩不到两天时间。
贺繁帮着抄数学,江代出补周记,补了三篇江代出就说脑子麻了,问贺繁要不要上爸妈那屋看电视。贺繁手里的练习册再有十几页就抄完了,不一口气搞定难受,就让江代出自己去看。
江代出打开电视正好赶上一部画面唯美的外国电影,抓了把过年的酥糖边吃边看,然而片子内容对个孩子来讲过于抽象晦涩,又已经播了一半,看得江代出云里雾里,含着糖打起了哈欠。
他关了电视准备回去睡觉,进屋一看贺繁不在,接着听见洗手间里哗哗洗澡的水声。
江代出心血来潮想凑热闹一起洗,拿上自己的毛巾去敲门。
“贺繁,我能不能进来啊?”他隔着门问道。
尽管门锁前不久因为老化被他一不小心拽坏了,爸妈还没来得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