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佣人低声说着:“要么一年都不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是办丧事……”
另一个人安慰:“哎,虽然是老宅,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说话小点声,还不知道新当家的少爷什么脾气呢。”
白天别说人,抬头就看见了董焱。佣人立刻毕恭毕敬喊一声:“少爷。”
董焱身穿三件套西装,梳起了背头,从不羁广告人变回了豪门贵公子。他黑眸深不见底,身材在西装包裹下更显压迫感,董家培养出来的上位者,不说话已然让人生畏。
家里的佣人年龄大他两轮不止,在他身上,仿佛看见董老爷的影子。
他“嗯”了声,没在她们身上有过多停留,便往客厅方向走。几个佣人松了口气,快速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客厅,又变得悄无声息。
董焱抬头打量着董家老宅,一桌一椅,还保存着他当年离开时的模样。
唯独偏厅不一样了。林宝珠在偏厅为董嘉裕专门设置了临时灵位。长桌上铺了好几层白菊,中间一个诺大的“奠”字,尤为显眼。
下方放摆着董嘉裕的遗照,是林宝珠亲自选的,那是董嘉裕刚结婚不久,他去照相馆拍的单人照。
不到三十的董嘉裕,风流倜傥,眼里藏着野心,但至少心里留着些许真。林宝珠喜欢那时候的董嘉裕。
遗照两旁的白蜡烛从董嘉裕离开那天起,就一直燃着。按老规矩,蜡烛是长明灯,能指引故人通往阴间的路。
林宝珠让三兄妹轮流守着蜡烛,当陪父亲最后一程。
白蜡烛眼看要燃尽了,董焱走过去又重新燃了一支。
老黄在他身后站停:“焱少。”
他知道董嘉裕走了,董焱一家要回港市办事,特意回来帮忙,也算是送老东家一程,有始有终。
老黄特意穿上一套正装,这还是当年要出席某个活动,董焱硬带他去买的。
他看眼手表,提醒道:“焱少,时间差不多了。”
今天,是董嘉裕出殡的日子。病重的时候,董嘉裕专门留了遗言,他希望回港市落叶归根。
无论生前财力滔天,临终时,董嘉裕还是想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也是见证他从屈辱到崛起的地方。
董焱抬头跟旁边的佣人说:“告诉太太和小姐,要出发了。”
佣人点头,默默去二楼找人。
老黄走到祭台前,从香筒里抽出三炷香,点燃后拜了拜,在插满红色香签的香炉里找个缝隙插下。
他拍拍手,抬头打量着董宅,感叹道:“还以为,我有生之年都回不来了。”
董焱从祭台旁的篓子里拿出一个“奠酬”,是林宝珠领着大家一起手工折叠的手帕,里面包着小红包、松柏和糖果,给拜祭的客人回礼、辟邪用的。
他把奠酬塞到老黄手里,责备道:“你就不该来。”
老黄没说话,拆开手帕,拿出里面的糖果,是利是糖。港市过年常备的糖果,很久没吃了。
……
老黄嘴里嚼着糖,陪董焱站在的落地窗前,往院子里看,除了忙碌的佣人,全是黑压压的保镖。
虽然,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混混,可回到老宅,老黄像被激活了开关,眼观六面,耳听八方。
他含糊道:“我不来,你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怎么跟你幺叔他们斗?外面那些人,全是生面孔,你不怕?”
董焱低头点燃一根烟,眯着眼吸了一口,反问:“你不怕?”
“过六十大寿的人了,还回来送命……”
老黄“啪!”拍了他肩膀一下,董焱手里的烟都被他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