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子满意地点头,又问林岱安,“林岱安,你如何看?”
林岱安起身道:“回夫子,此话的确如方才灵均所言之意,只是岱安心中有惑不解,既然叼山填海乃徒劳无益,那为何又有愚公移山之说?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事不亲自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古人也说,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就算失败,也能经一事长一智,又有何不好?为何要嘲讽尝试的人见识浅薄呢?”
庄夫子点点头,问薛灵均,“灵均对此,可有见解?”
薛灵均再次站起身,答道:“灵均觉得,人非神仙,寿命有限,花时间做了这个事,就没精力去做那个事,若是事事都要亲自尝试,劳碌终生,到头来发现是徒劳,岂不是白白浪费光阴?待将死之时再来懊悔,便也无用了。这句话教灵均明白,要学会吸纳前人学识,广谋从众,兼听则明,取前人之长,补己之短,就好比站在前人的肩上看世界,方能看得更远些。”
庄夫子面目喜色,笑着赞叹道:“妙极!妙极!你小小年纪,就能有此番见解,可见平日里没少读书!”
庄夫子又问林岱安:“岱安可还有见解?”
林岱安正愣愣地走神,想着薛灵均的话。
大约是薛灵均平日里在他跟前不曾说过学问之事,又向来娇俏可爱,他总把宝儿看成比自己心态稚嫩的幼弟,不曾想他竟把道理看得比自己还明白些。
的确是他魔怔了,那空空道人之言,纵然他嘴上说一千道一万的不在意,但心中总是压着一股阴郁不忿之气,凡事都想来个“破”字,绝不与世俗之见相同,是以听庄夫子问到这句话时,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叛逆反驳,不肯服从前人道理。
他自以为看得透,但这番逢事便想争强一番的心思,岂不是另一种作茧自缚?
正自想着,忽觉脚背上被踩了一下,袖子又被薛灵均在底下悄悄扯了几下。
林岱安醒过神来,忙回答:“灵均说得很好,岱安已解惑。”
庄夫子点头道:“岱安也勿要妄自菲薄,何事该坚守,坚守是否有有意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譬如若遇到那等国破家亡之事,甘愿赴死以证贞心者,不能笑话其愚蠢,先活下来再想办法为民谋福者,也不可说他贪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道义。以夫子看,你倒是有刚正之气,他日定能成栋梁之才。”
林岱安感激地应下。
下了学堂,两人回花溪的路上,薛灵均有些担忧地望着林岱安,小心道:“玉郎,你可是为学堂上的事不开心了?”
林岱安摇摇头,“宝儿,你今日那番话,是怎么想到的?”
“我也没怎么想,先生问我,我便下意识说了,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林岱安微微一愣,他还以为是薛宝儿平日读书归纳总结出来的,但想一想也是,薛宝儿平日里哪会做些什么归纳总结,都是看得开心便看,不开心就丢开手,看文只图个痛快,不管到底有没有用。
他笑了笑,摸了摸薛宝儿的头顶,“原来是宝儿天资聪慧,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薛宝儿有些不好意思,林岱安这两年长得快,已经高出他一个头。
明明他才是哥哥啊!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状元郎吗?”孙猴儿忽然从一旁的草丛中蹦出来大喊。
陈二狗也一道出来,看来二人是早就守着,专门在这里蹲点。
陈二狗哈哈取笑道:“哎呀我的殷羲老天,可笑死我了,什么文曲星,就连夫子都拍他的马屁,说了一通什么取别人长,补自己短的,莫非是他的鸟儿长得比别人短?”
孙猴儿笑得猥琐,起哄道:“短不短,脱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薛灵均不懂,愣愣地看着二人。
林岱安一把将他拉在身后护着,呵斥道:“你们两个趁早滚开!林暮就在后面!上次他打得你们还不够?想多挨是不是?”
陈二狗道:“林暮早就被我叫人支走了,哈哈!你陈二爷我灵山小霸王,自然会些个调虎离山之计。”说着,吩咐孙猴儿,“快按住状元郎,脱了他裤子,让二爷我看看,状元郎的鸟到底长个什么样,到底是他的鸟长,还是我的鸟短!”
孙猴儿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林岱安推了薛灵均一把:“宝儿快跑!去喊人!”
一手从书包里悄悄磨出砚台。
薛灵均也知这时候不该黏糊磨叽,转身撒开腿就跑,陈二狗起身去追,林岱安掏出砚台,狠狠地往孙猴儿脸上一砸,又转身跑去拦陈二狗。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陈二狗,将他扑倒,两个人厮打起来。
陈二狗毕竟大上好几岁,又长得敦实,林岱安没少吃亏,很快就鼻青脸肿,嘴角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