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韩拾一二十多年,红衣又怎会不知道银沥对韩拾一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她此刻无比清晰地明白,只要银沥出现在幽谷,这场招亲她就已经彻底输了。
连同另外历尽艰苦过关的九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自家主人跟前赢过银沥。
因为她知道,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天崩地裂万兽齐鸣,只要银沥在那里,韩拾一都会毫不犹豫冲过去。
无论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韩拾一都会坚定地选择银沥。
她想,这大概就是她一直无法理解的爱。
但是幸好,她的小主人拥有爱人的能力。
银沥低头,确认自己颈脖上的亡魂符并没有掉,才开口问红衣:“你知道什么?”
红衣冷笑一声:“你不是找你身边那凡人吗?他被老猪精绑走了,好像是在第二关他出来的时候吧,我看见他跟老猪精结了鬼契,说是他必须许诺帮老猪一个忙,猪精这才答应他伪装成鬼怪带他走出过廊山的。”
银沥从红衣的眼神看出了对方应该知晓了自己并非鬼魂之身,但见对方对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兴趣,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多谢姑娘告知,你可曾听到他们说到底要帮什么忙吗?”
“哈哈哈哈没听到……不过啊,我早就听说这猪精流连幽谷已有数万年之久,因不甘心转世只能投胎畜生道,才一直留在这儿的,没准啊他就是看上那凡人的命格咯,你也别拖拖拉拉的,出口马上要关闭了,赶紧离开此地。”
说完红衣便提起沾上血色的裙摆,意味深长地看了银沥一眼,转身就往出口走去了。那窄如蚁洞的出口果然正在收紧,银沥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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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的长明殿内,韩拾一正心情愉悦地挑选今晚要穿的礼服,他想要给银沥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又不希望太过浮夸,于是在玄色和红色之间摇摆不定。
老太婆干哑的声音依旧中气很足:“迎亲当然要穿红色啦!我们那个年代,办喜事都要红的,越红越好!”
瘸腿鬼意见与她不同:“鬼神大人当然要以玄色为主啊,穿红色多没霸气啊!”
韩拾一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对了,你们给新娘准备的嫁衣,还未给我过目,拿出来我看看?”
老太婆拍了拍掌,十名脸上涂了脂粉的童男童女便从屋外齐步走了进来,他们脸上只有一个眯眼微笑的表情,诡异却又出奇的和谐。这些童子全都是韩拾一用法力造出来的纸鬼,他现在造的纸鬼已经出神入化了,当初的千纸鹤与现在相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纸鬼们齐齐举高双手,头上顶着雍容华丽、红光闪闪的嫁衣进到殿前,他们步调一致,动作行云流水,在距离韩拾一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十把清脆的童声齐声说:“主人请看。”
“诺,你看你看。”老太婆鬼亲自监督手下女工们花费半月时间织出来的新年的嫁衣,“这可是绝世法器千韧丝,刚柔并济,是俺老太婆在你们幽谷的法器宝库里面找到的。四十八名女工不吃不喝耗费半月才织出来的嫁衣,只要穿上这套嫁衣,新娘便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一件稀世珍宝啊!”
韩拾一的指尖触碰到嫁衣的表面,能感到布料温柔的触感:“这件嫁衣倒是挺好的,只是有些繁杂,我来改改。”
老太婆和瘸腿鬼相视一眼,腹中诽语道:这小子咋了?寡了十年突然开窍了?居然要亲力亲为?
“既然是给他的,那便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多一根线头都不行。”韩拾一接过嫁衣,驱散一众纸鬼童子,转身便返回了自己的寝殿,哐当一关门,就差没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了。
两位老人家也不敢继续在这里吵闹,两人一边快步离开一边嘀咕着他是不是看上哪个参赛选手了……
韩拾一回到寝殿坐下来的那一刻,身后突然蓝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影。
可是韩拾一头都没回,依旧淡定地从桌子抽屉里取出针线,准备给手中的嫁衣缝添加一点东西。
“没想到堂堂幽谷鬼神还要亲手为自己的新娘缝嫁衣,你就……这么喜欢他?”那黑衣人问。
“你不懂,相宁。”韩拾一小时候没少摔破裤子,自小就从他爷爷那学会了针线活,这一点小事难不倒他。
相宁一时愕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半句话堵在喉咙没说出口。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夜浮光在哪?”
韩拾一懒散地笑了一声:“你消息真快啊,我这幽谷都被你捅成筛子了。你找他作甚?”
“你杀了他?”
“还没下手,已经将他关起来了。”韩拾一终于笑着抬头瞥了相宁一眼:“杀他是迟早的事,你别急。”
“他不可以死。”相宁半张脸藏在兜帽之中,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韩拾一,你记住,切莫因一己私欲毁了我们这十年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