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点点脑袋,奶声奶气道:“记得。”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柏微言对于父母的印象是很浅薄的。
他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到了舅舅家中,平均一年才能见到父母一次,每次又都是匆匆相见再匆匆分别,哪里能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呢?
小孩能记得妈妈叫柏丽和,爸爸叫邵东皖就已经很不错了。
柏家和自然也知道这点,他笑了下,慢慢讲起往事。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没主见地听从着严玉青指挥的男人眉眼中带起一些怀念。
柏家姐弟出生时,旧历刚结束不久,混乱与惊恐在无垠大地上缭绕不散。
在一次突然爆发的灾变中,柏爸爸去世,独留柏妈妈带着柏家姐弟在村里艰难过活。
“你妈妈从小就很有主意,后来不知怎么讨了镇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夫人喜欢,开始读书识字。”
“我们那时都笑她白忙活,那些书呀、诗呀的能当饭吃吗?”
柏家和唇边泛出一点苦意与自嘲:“到头来,反倒是我们这些人看得不够长远。”
柏微言鸦黑浓睫颤了颤,心里的小人不断点头。
读书识字肯定是好的。
如果它不好,舅妈干嘛要把表哥送去上学呢?
小孩毛耳朵耷拉下来,脑袋顶上蓬松的小卷毛似乎也有点蔫巴。
如果舅舅这一次不把言言丢掉,再把言言带回去,舅妈也不会让言言和表哥一样去上学吧。
柏家和没注意到小孩的失落,继续道:“后来你妈妈认识了你爸爸,和他在一起后不久,就非要和他一起出去闯荡。”
当时几乎没人看好柏丽和。
邵东皖不是他们村里的人,来历不明,被柏丽和带回家当丈夫就算了,她居然还要和邵东皖出去闯荡!
外面是那么好去的地方吗?
惊悚诡谲的传说、防不胜防的灾变、满目疮痍的大地……
何必出去呢?还是和一个不明底细的男人一起。
“那时你姥姥已经去世了,没有人能阻止你妈妈。”柏家和回忆道:“不过,事实证明她在外面确实过得不错,每次寄回来的物资都是满满当当的好多东西。”
惹得村里人都蠢蠢欲动起来,嚷嚷着也要出去闯荡。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一时冲动罢了,真正有勇气付出行动的,不足五指之数。
“舅舅,爸爸妈妈在外边是做什么的呀?走之前舅妈说爸爸妈妈曾在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出现过,那他们是在那里干活吗?”柏微言小脑袋瓜转了转,有点好奇地询问道。
柏家和却似想起来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他敷衍地说道:“我也不清楚,我离他们那么老远,传什么消息都不方便,也许吧。”
他因为愧疚而生出的谈话欲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看向前方被白雪覆盖的路不再开口。
柏微言察觉到了柏家和骤变的情绪,他也不吵不闹,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大尾巴,小卷毛软软垂在耳侧,整只崽像一个精致瓷娃娃一般,安静乖巧地令人心疼。
长路漫漫,沉寂的氛围将时间模糊。
因为怕干粮不够吃,柏微言与柏家和都只在饿极了时才吃上几口,这样一来,对时间的感知也愈发迟钝。
不知过了多久,柏家和停下了车。
在车椅里昏昏欲睡的小孩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