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缙每晚都会泡药浴,方才散席,他去的就是浴池方向,虽然在这种时候下手有违君子之道,但小鱼儿是恶人谷长大的,而今已成长得既能如大侠一般光明磊落,也未抛弃从小习得的非常手段。为了他们全身而退,为了有仇报仇,不必那麽多讲究。

今夜府中仆人忙着照顾醉酒不便行动的客人,二人混于其中,含下素女丹,端着醒酒汤直达主院西南角的汤池。

汤池中热气氤氲,散发着古怪的气味,城主裹着一身浴袍,头靠在池壁边的软垫上,大半个身体泡在池水里。

放下托盘,小鱼儿压着嗓子道:“城主,夫人命小的给您送醒酒汤。”

城主“唔”了一声,说:“知道了。”始终闭着眼睛。

花无缺无声地取出藏在袖中的碧血照丹青,瞬间出鞘刺向他脖侧,谁知城主脖子一扭,掰出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如果是个正常的活人,他的颈骨早就断了。

惊异之间,城主双掌一拍,满池的药水飞向空中,似雨点般落下,浇在身上火辣辣地疼。而他那一掌的力度,分明是个富有内力的习武之人!

小鱼儿知晓自己被他当猴耍了十几天,当即抄起匕首直朝面门划去,城主腾空而起,低吼一声,浴袍应声绷裂,露出身体上可怖的褐色纹路,脸部也随之变得浮肿暗沉。

莫非他也服了激发力量的药?

城主咧开嘴巴,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小鱼儿大喊:“你怎麽发现我们的!”

“气味,”城主嘶声笑道,“你们的气味……”

小鱼儿怒火中烧,朝他的胸口连刺两刀,陆宇缙的身体却宛若一具土墙,匕首无法刺入血肉,只能在表皮留下浅浅的伤口。

花无缺立即提剑接上,用十成十的力气自对方肩膀砍下,城主一动不动,生生用血肉之躯接下这一剑,鲜血涌出伤口,弥漫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似乎有什麽随着暗红色一道流出,定睛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毒虫!

而碧血照丹青沾染的血迹上,毒虫沿着剑身缓缓爬向花无缺的手。

小鱼儿眼睛微转,指着池水大喊:“那个!”

城主以身为皿饲养这些毒虫,必然有压制之法,很可能就在他每天所用的药浴中。

花无缺飞快地在水中淘过剑身,城主面孔一转,忽然向他扑去,小鱼儿一脚蹬在他的腰侧,城主扑了空,池壁被硬生生磕掉一角,回头擡腿继续朝花无缺下盘攻去。

花无缺旋身躲避,反手用一招隔山打牛的招数一掌拍了出去,重击之下隐约有肋骨断裂的声音。城主仿佛无知无觉,拧着脸一爪掏向他心口,花无缺挥剑抵挡,那冒着紫黑气的手臂好似浇泥铸铁造成的,刀枪不入,花无缺立即收起剑势,又两掌拍出。

城主的胸口被打到变形,张着嘴艰难喘息,面色铁青,摇摇晃晃地转身要逃,花无缺自他后颈下方一剑刺入,又迅速抽剑而出。伤口处血流如注,城主瞳孔放大,眼看着就要见阎王,他却不肯死,好似不死不伤的木偶,猛然被人提着瞬间突进两步,整个人撞倒小鱼儿,一口咬在他肩上。

从前李大嘴恶名远扬,也不会这样生啃。

针扎似的痛钻入皮肤,小鱼儿咬牙用匕首在他脖子上捅了三五下,花无缺的剑也刺穿了他的脖颈,终于让小鱼儿脱出虎口,肩膀差点被咬下一块肉,而那城主的脖子已满是血窟窿,脑袋和身体险些分了家。

他瞪着一双眼睛,目光渐渐涣散,双唇一张一合,“你们……没有赢……”说完便彻底咽了气。

花无缺挑起池水浇在城主的伤口处,那些跟着血液爬出来的毒虫渐渐失去活力,或有仓皇逃窜的,也毙于池水的药性。

小鱼儿扑通跳入池中,说不出是药水还是皮肉撕裂更痛,疼得牙根打颤,直到流出的血从暗红变成鲜红才翻出池壁。

花无缺着急地上下察看,颤声问道:“没事吧?”

小鱼儿摇了摇头,扶着他的手臂缓了片刻,沖向城主干瘪的尸首用力踹了几脚,“小时候被狗咬,长大了还被狗咬!”

二人不敢耽误多久,立刻从架子里取下干净衣服盖在城主身上,把他拖去汤池外空地,小鱼儿扒开草丛点燃事先埋好的火折子,又自怀里拿出一瓶不知名的药粉撒进干草堆,将火折子抛入其中,顿时窜起绿色的火焰,火光跳动,映照着这座府邸仿佛地狱幽冥。花无缺拿出一块写了“神明赐福,世无诅咒”的丝绢抛在高处枝头,拉住小鱼儿的手腕抽身离去。

祭司府后门,陆玄听完下人回报城主府失火的消息,心知事成,焦急的心情才算平複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