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揉揉脸,跑得飞快。

花无缺用仿真道具随手挽了个剑花,坐在椅子上看剧本。

按照上期情节发展,公子和侠客是不打不相识的至交好友,这次却为了争夺绝世神兵大打出手。屠山海在“绝世神兵”上标了个着重符号,大概就是她说的重要道具。

剧本的最终目的还是拍一段打戏,结局依旧待定,让他们自己发挥。

欢快的音乐在耳边响起,花无缺擡头,电脑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男孩的照片,穿着小裙子,两颊涂得绯红,撇嘴无奈地看向镜头。照片一张张翻过,小男孩一点点长大,穿裙子的照片越来越少,唯一不变的是上镜时僵硬的表情。

屠山海向他眨眨眼睛,悄声说:“咱们偷偷看,不告诉他。”

影集里照片不多,花无缺觉得有趣,反複多看了几遍,不禁想到假如从前也有这样的高科技産品,那些时光里的错过与遗憾也许会少一些。

再等他帮屠山海切好果盘,一看时钟,距离小鱼儿去邮递点已经有半个多小时。

花无缺心里不安,说要去找他。屠山海示意他别急,拨通电话,对方久未接听,直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她放下手机紧锁眉头,忧心忡忡:“你去瞧瞧吧,别出事儿……”

话音未落,花无缺已夺门而出,跑到楼下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邮递点位置,手机又在楼上,只好一路奔出小区,询问过门口安保,找到一间由棋牌室改建的包裹收发点。

站点里快递包裹琳琅满目堆满了货架,花无缺在最里面倒数第二排找到了小鱼儿,小鱼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边是撕开的快递包装和一柄短剑……碧血照丹青。分量沉重,剑气森森,墨绿色剑鞘零星镶嵌了几颗宝石,剑刃染了一抹刺眼的红色,小鱼儿左手食指指尖划破一道口子,还在渗血。

花无缺带他到最近的医院,医生查不出他哪里出了问题,最后诊断为晕血,安置在观察室里补点葡萄糖。虽然诊断结果无法令人信服,花无缺也只能先将这个原因告诉屠山海。他用指纹解锁打开小鱼儿的手机,看到通讯录里一条特别的备注:“百年老店”,是那个备用手机的号码,现在是花无缺在用。

和屠山海通过电话,花无缺拿起那柄碧血照丹青细细打量。几个世纪匆匆而过,它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不知道小鱼儿拿到碧血照丹青后究竟发生了什麽,只是在想这把剑兜兜转转回到他们手中,真的巧合吗?

他抽出剑身,指尖抵着剑刃,忽然一瞬刺痛,身体很沉,重新恢複意识时,周围一片缟素,是移花宫,是四百八十多年前的往事。

嘉靖十四年,暮春。

邀月宫主身死,虽不至于拍案叫绝,于武林中乐见其乱的人来说,却是件值得在茶余饭后拿出来嚼几天舌根的事。

花无缺收到飞鸽传书时,刚离开重庆府,正要前往成都,当即回信一封让移花宫衆人封锁消息,立刻改变行程,向西南疾驰而去。

二人轻装换马,日夜兼程,常常在外露宿,天一亮就动身,饶是小鱼儿流浪惯了也觉得吃不消,花无缺一声不吭,恨不能插上翅膀,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圈。

小鱼儿虽不喜邀月宫主,但他很清楚,邀月是花无缺的恩师、养母,在花无缺心里,没有仇人死去的快意,只有亲人逝世的伤痛。

赶路第五日,在驿站换马时,花无缺对他说:“这几日你陪我赶路,太辛苦了,如今已入云南境内,不妨就在此地告别,想去何处都随你,待我办完移花宫的事再去与你彙合。”

“花无缺,三次了。”小鱼儿冷声道,“这是收到消息以来,你第三次赶我走。”

花无缺低声道:“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

小鱼儿一时情急,说话便不太客气:“没有什麽只是可是,啓程那天我就解释过了,不想再说第二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怕你死在路上,没人给你收尸!”

花无缺脸色微变,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第九日下午,他们赶到移花宫。

去年龟山一役后,邀月带着怜星宫主的尸首不知所终,几个月后才回到移花宫。怜星宫主落葬那日,小鱼儿陪花无缺来过移花宫,还在之后添了一炷香,同样白布缟素,却不像今日这般死气沉沉的。

径直走入东阙殿,邀月的水晶棺就停在正堂,她依旧是年轻美丽的模样,仿佛只是沉眠其中。

花无缺神色没什麽变化,只是眼眶微红,小鱼儿却发现他插香的手在颤抖。

四下环顾,安静得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