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明言,小鱼儿就已懂得:“他肯定会说,你们约定在先,不能让你被别人杀死。”
花无缺展颜一笑:“不错,他就是这样说的。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做朋友。”
“爽快!”小鱼儿感叹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见见他,可惜……”他们是无法共存的。
花无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恢複如常:“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我和他相谈甚欢,彼此性情不同,却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想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能与他相交一场,哪怕只有三个月,也算不枉此生。”
小鱼儿接话说:“后来你们顺利相认了,可是没过几年你就‘英年早逝’,你说是因为江湖恩怨,对吗?”
“是恩怨,是选择,或许也是命运……”花无缺陷入回忆,眼圈渐渐红了,“不管我在不在,希望他都能过得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小鱼儿微微皱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似要涌出心房,却找不到出口,在胸腔里横沖直撞。为了压下这种情绪,也为了安慰花无缺,他说:“明朝人均寿命为四十到五十岁,他活不到一百,你却是实打实的五百岁。”
花无缺不由一笑,神色舒展开来,“说了那麽多,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得到允许,他问:“你恨你父亲吗?”
“江向明说他没有我这个不孝子,那我也不必有父亲。没有父亲,哪来的恨?”小鱼儿的口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花无缺说:“但你有个好母亲,她一定很爱你,离开你并不是她的本意。”
“那天,很多人闯进家里抢东西,大吵大闹,妈妈是为了保护我……”小鱼儿望向天空中闪烁的北极星,呼出一口气,“舅舅出狱后,知道我和王有龙他们混在一起,狠狠揍了我一顿,然后就把我关在家里写作业,每天亲自送我上下学,考大学也是他压着我考的,整天说为了我妈妈,烦都烦死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所以现在的人都要读大学?”花无缺对现代的教育体系还不了解,只是从字面上理解“小学,中学,大学”之类的现代学府。
小鱼儿不以为然:“谁说的?不读大学,还可以做别的事,大不了摆地摊,和城管玩追逐战,一定很刺激。”
如此“远大”的志向实在很难令人赞同,花无缺不太想讨论地摊大计,话锋一转说:“双拳难敌四手,有你舅舅和母亲,你还是按照他们希望的路走了。不过,你为什麽会选择考……考古?”
“我选的是历史,调剂进了考古专业。反正都没有出路,随便吧。”
“你的房间里有很多历史类书籍,你很喜欢历史?”
“挺感兴趣的,可能因为我前世是明朝人?”小鱼儿看进花无缺的眼睛,忽然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花无缺,我们做结拜兄弟吧。”
花无缺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愣愣道:“为什麽?”
“我的前世是你兄弟,今生又是我先来找你的,也算缘分;你方才也说我是你的家人,结拜为兄弟合情合理;古有‘桃园结义’,由你这个古代人来做最合适。”
小鱼儿用充分的理由论证了“结拜”的可行性,花无缺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这种事需要有个见证。
小鱼儿找了一圈,擡头对着那轮弯月,“今天以星空明月为证,江小鱼和花无缺结拜为兄弟。”
接下来的话本该他们一起说的,花无缺从脑海深处找出属于上一个世界的结义誓词,小鱼儿却突然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花无缺:“……好。”
21世纪的结拜词,竟如此沉重吗?
入境
花无缺上班的图书馆在县城中心,按照排班表出勤,早晨不到七点半就要出门赶公交,正好能赶上八点半打卡时间。
最初上班那两天,小鱼儿担心他闹出什麽笑话,会跟着一起去,装成读者待上大半日,第三次就没能起得来床,下午才到图书馆陪花无缺几个小时。再后来就没去过,毕竟那是花无缺的工作,该碰的壁总要他自己尝试过,才能有所进益。
而县城中心比镇上热闹,吃得也多,花无缺下班顺路买些点心零嘴回去。他买了小鱼儿点名要的蒸糕,照常乘车回家,傍晚的阳光不及中午那般热烈刺眼,夕阳斜照,整座城市都铺上了一层金色。
汽车到站,步行还有近二十分钟的路程,花无缺却在站点看见了小鱼儿。戴着墨镜的小鱼儿坐在电动车上,沖他吹了一声口哨,“帅哥,需要搭便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