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屏凑得愈发近了,“这上面,嗝,是什麽啊?看你每次都宝贝得跟个什麽似的。”林承元将信塞进袖袋里,含混道:“没什麽,没什麽,里面什麽都没有。何叔,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在市集上得了几壶好酒?”何屏立即退到一边,打着哈哈,“我哪敢喝酒啊,嗝,少将军,我突然想起来老陆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他走后,林承元好笑地摇了摇头,从袖袋中重新拿出信笺来一遍遍看着,虽然信上的言语一次比一次少,但他依旧爱不释手。
寒来暑往,转眼间苍梧宫殿前的梅花已开了六遍。
这日,福安楼内生意依旧十分兴隆。“却说那北戎大将岱钦,骁勇善战”说书人一拍醒木,“小林将军手持宝剑,翻身上马,与那蛮人大战三百回合”
“小林将军年仅十九,却屡立战功,是我辈之楷模!”那书生微微侧身,同旁边那桌的年轻男子搭话,“只可惜我只会舞文弄墨,无法在沙场上报国。”
年轻男子面容俊秀,只简单地穿着一身白青锦袍,声音如环佩相碰,“文人亦可入朝报国,方式不同而已,兄台不必妄自菲薄。”
书生笑了下,“对了,小林将军这几日貌似要入京述职呢,听说他长着青面獠牙,也不知真假。”
年轻男子淡然道:“坊间传闻,不足为信。”不过入京之事是真的,他早在奏折上看见过。
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正要喝,眼尾却扫见一个熟悉的面容。瓷杯被重新搁回桌上,他鸦睫轻颤,冷然道:“长岁,回去吧。”长岁正听得入迷,闻言有些失落,“主子,咱真的不听了吗?”陈听宋骤然起身,步伐有些杂乱地走了出去。
长岁见状,扔下一把茶钱,连忙拖着只跛脚跟了上去。“陛下,外面多冷啊,您身子弱,小心着了凉,”长岁给他披上大氅,又塞了个汤媪给他,“来,快拿着暖暖。”陈听宋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没头没尾地吩咐道:“今日朕不舒服,谁也不见。”
长岁毕竟跟他许久,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来,“陛下,可是方才那故事您不喜欢?”沉闷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车帘传出,“朕没事,就是有点乏了,想歇歇。快回去吧。”
长岁愈发觉得不对劲,他家陛下每回去过福安楼后都会把政务处理完,像是从不知疲倦为何物,今日这是怎麽了?这几日药汁也没断过,张大式更是日日来请平安脉,为何还会不舒服呢?他叹了口气,策马向宫门赶去。
片刻后,陈听宋踏入殿门,顺手解下大氅正要递给欢荷,目光却不自觉地彙集到了殿中那人身上。
“阿隽,我回来了。”
这人方才也在酒楼里,怎麽陈听宋手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身后空蕩,他无处可躲。
他回视着林承元,漂亮的丹凤眼中没有任何起伏,“军务报备一事你去找兵部侍郎便是,朕乏了,你下去吧。”
林承元愣在原地,对他冷淡的态度明显有些措手不及,“阿隽,我不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我、我回来看你了”
陈听宋掀了掀眼皮,“林卿,你逾矩了。”
回京的路上,林承元攒了许多话想同他讲,想向他描绘边塞的风光,想告诉他自己前几日又打了胜仗,还想向他倾诉自己的思念。可当看见记忆中最爱撒娇的孩童突然变成了面前冷淡俊秀的帝王时,他却难得的犹豫了。
长达六年的时光与八千里路途终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苦不堪言。
他扯住陈听宋的衣袖,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我、我很想你!”
陈听宋整张脸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冷淡的声音变得沉闷,“放开朕。”
林承元混迹军营数年,身上染了些痞性,闻言抱得更紧了,“不放,除非你理我。”
朝臣在他面前都是知礼之人,此时骤然碰到这样不讲理的,陈听宋失措之余生出些愠怒来,原本玉白的肌肤尽染上粉意,“你想闷死朕吗?放开!”
林承元慌忙松开,双手掐住他的腰肢,仔细检查着他的情况,“抱歉,阿隽,我不是有意的。”
“啪——”
陈听宋拍开他的手,拿那双水润润的凤眸瞪他,冷淡的声音颤抖得出奇,“滚!”
林承元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眼眸,微微侧了侧身子,“我不走,我就赖在这了。你什麽时候理我,我什麽时候走。”
陈听宋仍旧气恼他忘却两年之约,“你爱走不走。长岁,将折子拿来。”说罢,他便走到书案前坐下。林承元见状,立即颠颠地凑上去给他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