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
“阿隽,我不便进内廷,先回去了。”林晖将他送到平信门前,嘱咐道,“你往前再走一会儿便到了。”
陈听宋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丝清浅的笑,同他行礼告别后便小跑向温兰宫。
宫门前挤着两堆人,一边是温兰宫人,另一边的人,他却不曾见过。
他站在宫门外,试探性地唤道:“欢荷?”话音刚落,如炬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欢荷擦擦面上残存的泪痕,上前牵过他,安慰道:“殿下,您还有我们呢。”陈听宋疑惑道:“你这是说的什麽话,我母妃呢?李阿婆说母妃在宫中给我备下了糕点的。”
欢荷有些失措,“殿、殿下,您不知道吗?”
林昭的贴身内侍余欢闻言,瞪了她一眼,掏出提前準备的糕点递给他,哄道:“殿下慢慢吃,殿内还有许多的。”陈听宋接过糕点,并没有立即享用,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母妃呢?”
无人应答,院落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听宋点点头,转身看向面生的那群人,询问为首的宫装女子道:“你又是何人?我不曾见过你。若你是寻我母妃的,那请你换个时间来吧,她还在别苑。”宫装女子温婉一笑,蹲下哄道:“阿隽,我是你生母。你先前去皇后娘娘那里问安时我们曾见过的。”陈听宋后退半步,缓缓眨了眨眼,“你来这里作甚?”
刘美人伸手去触碰他的面颊,“贵妃娘娘突遭不测,陛下让我来照顾你。来,跟阿娘回去。”她粗糙的掌心磨得人脸颊生疼,陈听宋侧首堪堪避开,皱眉反驳道:“一派胡言,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他看向余欢,“公公,如果我跟她走了,母妃回来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
余欢轻轻牵过他,“那就不和她走,奴才陪您去找陛下。”刘美人自是不肯作罢,温声道:“阿隽,贵妃娘娘已经殁了,我才是你的母妃。乖,和阿娘走。”陈听宋懒得再理她,吩咐道:“欢荷,舅父还未走远,劳你去请他来。就说这里有个妇人不明事理,平白无故咒我母妃。他要是觉得不便的话,你就去将皇后娘娘找来。”欢荷站着没动,蓦地又落下泪来。
陈听宋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欢荷,你哭什麽?莫非她说的是真的?开什麽玩笑,母妃都送我走了,定然有万全的脱身法,快别哭了。”欢荷看着他这幅样子,眼泪掉得更多了。
刘美人不耐地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身旁五大三粗的仆役便向他走来。余欢上前,半挡着他,原本尖细的声音变得沙哑,“殿下愿意也便罢了,可如今他不愿随你们走。你若要强迫他,娘娘虽不在了,但我们温兰宫也不是吃素的。”
片刻后,也不知是哪方先动的手,衆人开始厮打,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陈听宋挣开刘美人铁钳般的双手,正想往外跑去,不料踩上了一粒碎石子,摔倒在地上。下一瞬,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了他,“住手!”
陈听宋死死攥着糕点,伏在他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二哥”陈落禛安抚性地轻拍他的后背,“阿隽,节哀。”听见这话,他的心髒一抽抽地疼,哭得似是要背过气去。陈落禛毫不介意华美蟒袍上沾染的涕泪,不悦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余欢,问道:“你跟了林娘娘十余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麽还会聚衆斗殴?”余欢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陈落禛低声问道:“阿隽,你怎麽想?”陈听宋抽噎着摇了摇头。陈落禛颔首,看着发丝淩乱的刘美人,“阿隽是皇子,按规矩确实不能养于你的膝下。我会去询问父皇,为他求个好去处。刘娘娘,你请回吧。”
说罢,他不容置喙地让身后的内侍将几人“请”了回去。
他吩咐余欢等人将残乱的地面清扫干净,抱着陈听宋往宫道上走去,“父皇刚解了我的禁足,让我监国。我听宫人说你回来了,就赶过来看你,没想到”没想到林昭尸骨未寒,便有人巴巴地凑过来想认下她儿子。
陈听宋带着哭腔说道:“二哥,我没有母妃了”陈落禛叹了口气,“林娘娘是不在了,但你还有二哥,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被别人欺负。”谈话间,二人便到了陈望熙的寝殿前。
诺敏捧着一口瓷碗走出来,见到二人后行礼道:“二位殿下安好。”陈落禛瞥了眼碗中黑漆漆的药丸,“张太医给父皇出具的药方上可不是药丸啊。”诺敏福了福身子,解释道:“陛下已经用过张大人吩咐煎的药,这是钦天监的清净散人送来的丸药,具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效。”陈听宋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蓦地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没吱声,催道:“二哥,外面天冷,我们快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