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问道:“舅父,父皇知道有人谋逆一事吗?”林晖沉默片刻,“陛下给了我调军的诏令。”陈听宋眼眸骤然亮起,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那定然是有万全準备,母妃他们会没事的,是不是?”林晖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似粗麻擦过一般嘶哑,“不是”
听见这话,陈听宋整个人像被卸了力一般向后倒去,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上。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眼泪簌簌落下,“那你为什麽不和我一起回去那是我母妃!”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肩膀却没由来地染上湿意。
马匹驰入军营,林晖迅速召集了几队士兵,由他的心腹副将带去解行宫衆人之困。
变故
地龙隔绝了深秋的寒凉,端和阁内暖融融的。
杨之方附耳道:“陛下,许春求见。”陈望熙看着诺敏,笑道:“瞧朕这记性,定是《蟠桃会》下场準备好了。”诺敏甜甜一笑,“陛下日理万机,这些琐碎事务有旁人记得就好。”陈望熙被她哄得开怀,笑道:“杨之方,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纤瘦的男子走进阁内,跪下行礼道:“草民许春见过皇上。”声音如莺啼婉转,令人沉醉。
陈望熙笑问道:“你来寻朕,是有何事?”许春磕了个头,“方才草民对戏词做了些修改,特拿来让您过目。”陈望熙虽疑惑他为何不将戏词拿去让教坊司长过目,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呈上来吧。”
许春绕过翩然舞女,避开杨之方伸出的双手,径直想往玉阶上走去。
林昭秀眉紧皱,起身质问道:“你直接交给杨公公便是,为何要踏上玉阶?”陈望熙摆摆手,说道:“无事,你过来吧。”
许春捧着册子走上玉阶,停在他身前,轻声问道:“陛下,您可知《蟠桃会》的下场是何内容?”陈望熙没听清,侧首轻轻拉了下林昭的衣袖,投去求助的眼神。林昭撇撇嘴,解围道:“陛下看了你这戏折子便知,何必多此一问?”说罢,便伸手去拿他捧着的本子。
许春洗去脂粉的脸上露出堪称狰狞的笑,放声道:“让草民来告诉陛下好了,海中鱼精掳走韩湘子。”说着,他从书册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取陈望熙命门。
电光火石之间,林昭一把推开身侧人,生生接下了这柄致命利器。刃身大半没入胸膛,血液顿时浸透赭色衣衫,她闷哼一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望熙抱着她,顾不得所谓的帝王威严,面上不知不觉落下泪来,软声呢喃道:“昭儿,昭儿莫怕,洵正在这儿呢。”
洵正是他的字,林昭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极喜欢那麽叫他,嫁与他后却再没喊过。
林昭颤手攥着他的衣袖,美眸中含了泪,“陈望熙我恨你”
他轻轻握着她逐渐冰凉的手,罕见地慌了神,哽咽着恳求道:“昭儿,再撑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就一会儿,求你了”
林昭吃力地摇了摇头,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面庞,“照顾好阿隽不要轻信他人”
彻底冰凉的素手无力地垂下,她终究没有在临行前记下眼前人的模样。
陈望熙看着那双没了往日神采的眼眸,眼泪越落越兇,“昭儿昭儿,别走不要扔下我”
许春被制服在地,冷眼看着这一切,嗤笑道:“虽然杀错了人,但你也逃不了。”
陈望熙动作轻柔地放下林昭,上前将许春踹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脸上,浓厚的恨意似潮水般倾泻而出。朝臣们骤然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惊讶之余立即拉开他。
一人问道:“你说这话是何意?”许春面上不见一点惊慌,笑道:“鱼精掳走韩湘子后,八仙请来天兵将其救回。可现如今,主上的军队即将来到来,林家虽有常胜军驻扎城外,可远水解不了近火。你们要靠什麽来抵挡主上,是一堆身无兵器的朝臣,还是这个哭哭啼啼的皇帝?”
骆珣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呵斥道:“一派胡言!”随后,他抱臂环视周围,支使内侍插上门闩,镇定道:“杨公公,你带着陛下从偏门回宫去,这里有我们先顶着。”
话音刚落,撞击声响起,木门不堪重负地晃动着,仿佛随时会被破开。周遭桌椅皆为金石所制,常人难以搬动,阁内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用来抵挡攻势的东西。
骆珣看着四周,入目便是冰冷寒凉,方才的温暖适意仿佛黄粱一梦,从未出现过。
陈非琉不耐地握了握拳,请示道:“父皇,让我出去收拾他们,不过区区几个散兵游勇,那麽惧怕作甚?”陈望熙脸上还带着泪,闻声狠狠瞪他一眼,“休要胡言!此事朕自有打算。”陈非琉被他一训,气焰便矮了一半,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等他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