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这人间的天光从未照耀过我半分,我却要为它付出代价。
他在想——
凭什麽?
衆生对不起我,他们就该去死,元幼平,你凭什麽为了他们要献祭我,他们可曾有像我一般,在你足下辗转着头颅,在你床榻哭过每一晚?
他们绝大部分,什麽都没有为你做过,献出过,甚至一滴眼泪也没为你流过,凭什麽得到你的偏爱?
你凭什麽在掠夺我之后,又将我弃于衆生的油锅?
那麽多的愤恨与不甘,席卷而来的毒海将他吞噬,屠尽苍生的恶念浮上来的那一剎——
他擡眼,看到了不远处那一身飘如芦雪的白绫裙,腰间泼着一缕相思血。
元幼平喜烈豔,喜灼彩,常常是一身踏尽金花的江山袖裙,灼伤人的双眼,可今日,她换上了同他一样的白绫婚衫,像是一团洁白的、娇小的、毛茸茸的雪,仿佛他伸手一捧,就能握在手心里。
今日,她不再欺瞒她,离他也最近。
于是,万般邪念平息。
“窸窸窣窣——”
五毒咬住练星含的发与衣裳,也撕扯着他往前挪动。
纯美洁白的婚衫被他的颈血浸透。
在半年前,在一年前,甚至在十二年前,练星含绝不会想到,自己会低下这一颗高傲矜贵的头颅,被那个红长衣的敌国小王姬玩弄于股掌之间。
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他磨破了膝骨,也磨破了骄傲,如丧家的犬奴一般,在最后一刻,爬到了她那双粉澎澎的裸足前。
他与她这麽近。
可他已无力气站起来。
“元、元幼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