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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轻拂,江晚月刚洗了发,墨发用湖蓝色布带松松束起,发尾带了清新微甜的枇杷香散在腰间,她平静坐在椅上,宛若寒骨冰魄的仙子,语气说是怨怪指责,倒不如说是指引和希冀。

但那份高贵冷清的气度,让秦婉更觉颜面扫地,深受侮辱。

江晚月不过是个山野村女,又不是宫中的娘娘公主,当时在东都,可是诸事不懂,到哪儿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回了碧胧峡,纵使有了些名声,也是贱民村妇罢了!

故意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等不记前尘,清高无尘的模样,既气了自己,还能勾了谢璧!

更未曾想到的是,此事刚过去,父亲秦淩便写急信让自己回潭州,秦婉回家后才知晓,谢璧对父亲言明了此事,让父亲对她严加管束,若不能将她约束在后宅中,那他便奏明朝廷,公事公办。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完全不顾念两家情谊。

秦婉每日闷在家中,从此深恨江晚月,但终究不敢再下手了。

冷风吹了几日,天愈发冷了,碧胧峡的姑娘们在秋末冬初常常聚在一起翻新冬衣,院子里,江晚月和几个未曾出嫁的姑娘一起谈天做衣裳,因了阿文即将婚配,便未曾过来,笛儿也和母亲一起去潭州做生意了,这些年轻姑娘谈到阿文和叶家定好了来年开春后成婚,又不由谈到喜欢的男子。

“前些天来的巡抚大人,你们知晓麽,据说曾经也来过咱们碧胧峡呢……”

“好像是前些年来过,我和我姐姐一同去的,他长得真是好看……”

“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瞧出来了呢,前些时日他冒雨独自一人来我家附近的水渠视察,我那时根本不晓得他身份,就觉得那寻常的布衫雨笠穿他身上就不一样了,倒像是画中的翩然仙人,让人只想瞧着他看……”

“怎会只有你瞧出来,谢大人样貌向来是极好,你难道不晓得?据说他之前在京城被叫做鹤郎……”

“鹤郎……这名儿真衬他……一听便是俊秀出尘的郎君……还有,你可曾瞧见过他的手,冷白修长,一看就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

衆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皆是围着谢璧。

江晚月认真拆缝冬衣,恍然间,倒像是回到了婚前做女儿的时光。

谢璧来了一次碧胧峡,来之前和走之后,不知给碧胧峡的女子留下了多少遐思和话题,几年过去,那些姑娘们大多已嫁人了,这新一茬的姑娘,到了她们当初情窦初开的年纪,围绕的心仪郎君却仍是谢璧。

那时,她从来不参与那些姑娘的谈话,她独自把喜欢埋在心底深处,渐渐酿成了执念。

如今她执念已消,听着曾经辗转在心间的名字,恍然间若局外人般。

“晚月姐姐,你去京城一趟,总也听说过谢家吧?”姑娘们对谢璧在京城的任何事都是极为感兴趣的:“京城人都怎麽议论谢家?谢大人在京城住在何处?”

这姑娘并非第一个向江晚月打听谢璧的,江晚月只是笑着摇头:“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姓都知晓轻重,怎会私下议论朝廷重臣?”

这话是在点拨这些姑娘莫要再议论巡抚大人,可兴致盎然的姑娘们仍谈论着谢家之事,有一姑娘神神秘秘看了看周遭,压低声音缓缓道:“我给你们说个事情,你们可千万莫要往外传说,我听闻谢大人在京城其实有个前妻,似乎是和他不睦……”

衆人大哗,那姑娘继续低声道:“据说这谢夫人在京城深居简出,因此并无几人见过,此事只在东都高门之间流传,也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只是我们不晓得罢了,但我姨娘是在王府做陪嫁妈妈的,还远远见过这位谢夫人呢,听说她和谢大人是和离的!”

江晚月微微一怔,针尖刺破了食指,秋璃登时惊了一声,江晚月笑着擦了指尖圆润的血珠,轻声道:“不碍事,方才是我走神了”

秋璃忙接过针线,低声道:“姑娘你好久不做针线了,这些事交给我吧。”

那些姑娘看向江晚月,笑着道:“晚月姐姐,你也是和离,谢大人也是和离,咱们碧胧峡就你们二人从京城回来,还都是和离过的,咱们碧胧峡几十个人家都找不到一个和离的,怎的京城和离就如此普遍麽?”

江晚月久久不曾开口,秋璃笑道:“京城民风开放,两人婚后过不到一起,也没必要彼此勉强。”

姑娘们若有所思,对和离一事也感兴趣了:“所以这和离,都是二人好商好量的议一议?双方也都心甘情愿?”

“真想不明白,天底下的女子谁能心甘情愿和谢大人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