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源就是在这时候可以走出院子活动了。他走的艰难,随时都要提防着伤口的撕裂。
他的伤口,延熹帝给他的那一剑,化为一道长约一寸的突起状疤痕,永远地留在了右腹部位置。
一日晚间,姬萦走进茅草屋想要抱些干柴出去时,遇上他脱下上身衣物,正在抚摸那条蜈蚣般的伤口。她见状正要离开,江无源忽然把她叫住了。
这是这些日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麽?”
江无源望着她,寂寥的月光灌满了简陋的茅草房,姬萦看到他身上遍布伤痕,有鞭痕,有刀疤,也有剑伤,延熹帝给他的那一剑,只是他身上伤痕的九牛一毛。在那些没有伤痕的狭窄角落,月光在缓缓流动。
“我已经没有价值了。”他说。
如今的他,在宰相的追杀名单上,而延熹帝,如果知道他还活着,只会担心他死得不够快。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姬萦停下脚步,笔直而坚定的目光,径直迎向他迷茫如孤雁的双眼。
“你有。”她说,“你是我的师父。”
江无源怔怔地看着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视野已经先一步模糊了。
他可笑的一生,都在努力贯彻忠诚二字。
他一生唯一一次违背这两个字,就是为了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能够逃出生天。
她总是能叫他想起自己的妹妹,进而想起已经逐渐模糊的家人。通过她,他才能想起已经忘记的过去,才能想起十五岁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模样,他真正的模样,而非现在这个刽子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