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麽想的,”阿周抚着她尚未干透的柔软长发,轻轻叹口气,“附近有个太平镇就不错,依山傍水,交通便利,我让青牛先过去赁所房子,等收拾好了咱们尽快搬过去。”
三天后。
太平镇的房子已经赁好,在镇尾一条小街上,既僻静又便利,苏樱收拾好行装,和阿周一起坐着牛车往那边去。
乡下的牛车十分简陋,只是车轴上安着一幅板子,四面矮矮地围了一圈,人坐在上头,东西堆在旁边,苏樱依旧将脸涂得灰黄又点了雀斑,唇色也化得黄黄的,怕日头晒,阿周在旁边给她撑着伞,沿着谷水镇弯弯曲曲的道路向外面行去。
道边有卖鲜荷叶荷花的,木桶里装了水浸着,鲜活可爱,一只蜻蜓从眼前飞过来,苏樱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它张着翅膀,忽一下停在了荷叶尖上。
道路另一头,照夜白被缰绳一带,从疾驰中放慢了速度,裴羁擡眼,望向小镇上络绎不绝的人群。
第44章 第 44 章
牛车停住, 苏樱的视线随着那只蜻蜓一道落在粉色的荷尖上,荷花只开了一瓣,随着蜻蜓的落下仿佛微微颤了颤, 身旁坐着的阿周在向卖花的乡民说着话:“这个荷花怎麽卖?”
“两文钱这一大把都给你, ”乡民看她有些脸熟, 想必是附近的乡亲, 这荷花荷叶原本也就是随手从塘子里掐的搭着卖, 便也没跟她要价, “早起才掐的,新鲜得很, 你拿回去煎汤煮饭都好吃。”
“好。”阿周果然摸出两文钱递过去, 伸手拿起那把荷花甩了甩梗上的水珠, 送到苏樱手里, “拿着玩吧。”
苏樱接过来抱在怀里,几朵荷花半开未开,幽淡的荷香气和着荷叶微微清苦的气味, 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笑道:“谢谢周姨。”
荷叶舒展如同伞盖, 将她大半边脸和肩膀都严严实实挡住, 牛车再又起行,照夜白甩着马尾从对面慢慢走过, 车与马交错之际, 裴羁逡巡的目光在荷叶上略略一顿, 心里忽地一跳, 余光却在这时, 瞥见茶棚里一个低头饮浆的素衣女子。
不是她,她的腰肢更细, 她拿着碗盏时手臂会与手腕、手指形成优美的弧度,柔丝一般勾着他的呼吸,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握在手里。可心里还是不能放下,催马快行几步,到近前时那女子恰也擡头,果然不是她。
心里空落落的,裴羁将遮面的笠帽再又压低几分牢牢遮住,擡眼望着每一个过往的女子。都不是她。可为什麽心跳越来越快,就好像她就在附近?
吴藏问好了道路,回来禀报:“郎君,沿着这条道一直望山脚底下走就是小周村。”
“你先去探探。”裴羁吩咐道。
吴藏得令而去,裴羁沿着道路慢慢走着看着,到此时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若是找到她,该当如何?
胸口那枚铜钱又开始发热发烫,裴羁沉默地望着远方,等找到了她,他该拿她怎麽办?
一个时辰后。
牛车驶进太平镇,这里距离谷水镇十几里路程,谷水河弯弯曲曲穿过镇甸,又在洛阳城下彙入运河,穿城而过,太平镇东南角有一座码头,往洛阳去的船只时常在此停泊歇脚,因着这个缘故,镇子比谷水镇热闹许多,街头时时能看见商贾负贩,亦有不少商铺,贩卖南北货物,各色吃食玩器。
牛车沿着小街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处二进小院门前,这里离主街还有一段距离,左邻右舍多是务农的本地人,此时家家户户都下地干活,小街上安安静静,只有树梢的斑鸠一声一声叫着。
“就是这里了。”阿周当先跳下车子,伸手来扶苏樱,“小娘子,小心些。”
苏樱握着她的手一跃跳下,落地落得急,眼前突然一阵晕,连忙抓住阿周的手,堪堪稳住身形。
“怎麽了?”阿周吓了一跳。
“下车猛了,”苏樱定定神,“没事。”
近来有过几次这种情形,回想一下也是有迹可循,从母亲死后到现在,她许多时日都是忧心焦虑,食量消减不说,睡得也极不安稳,从前穿着合身的衣服如今都宽大了许多,身体吃不消,自然难免有种种不适。
元气消耗实在太大,但愿这次能躲过裴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苏樱挽着阿周的胳膊:“周姨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周如何能不担心?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脸上涂着颜料也看不出气色如何,只是衣服底下锁骨凸起着,手腕细得只有一点,实在可怜。叹着气柔声道:“这几天你好好歇歇,我做点汤水给你补补,怎麽能瘦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