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虽然与母亲断绝关系,但窦晏平是极好的成婚对象,如果她有机会嫁给窦晏平,崔家也许会帮她。毕竟曾经赫赫扬扬的崔氏一族如今已经式微,扶风窦氏和南川郡主却都是炙手可热,崔家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好。”窦晏平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想起她隐晦提过的与崔家的龃龉,将她的手又握紧几份,“若是你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不急,我先捎个信过去。”已近午时,断没有这时候登门的道理,“平郎,要麽留下用饭吧?”
“今天怕是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窦晏平恋恋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手,看她一眼就得赶紧走了,得趁南川郡主发现之前去趟窦家,再去趟外祖家里,“若是我明天过不来,就请裴兄过来看你。”
苏樱顿了顿:“好。”
她有些怕见裴羁,但眼下这情形,也只有裴羁从中周旋最为合适。
“有事的话打发人给裴兄传个消息就行,他自会通知我。”窦晏平说着话,余光瞥见心腹侍从窦约隔着窗户向他打手势,这是他们约好的暗语,示意郡主府的人追过来了。连忙起身:“念念,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苏樱跟着起身,不能挽留,又有无数不舍,低声叮嘱着:“你千万忍耐,不要跟伯母硬顶。”
“放心,”窦晏平回头看她,黑黝黝的眼眸微微上扬,明朗温暖的笑,“我们定会如愿。”
他快步离开,又在台阶下向她挥手,苏樱立在廊柱下,久久目送。
昨夜落了雨,此时浮尘洗净,泥土微润,前几日土黄难看的柳树变成了烟笼般的新绿,辛夷托出一朵朵娇黄的花苞,早发的绿萼梅经风一吹,簌簌花雨。春光一天比一天好了。
“妹妹,”院门外靴声橐橐,卢元礼不紧不慢走了进来,“听说窦晏平昨天回去就让南川郡主关起来了,这是想的什麽法子,居然跑出来了?”
果然。苏樱心里沉甸甸的,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窦郎君说好了来看我,自然不会爽约。”
“是麽?”卢元礼走近了,抱着胳膊靠着墙,绿眸带着嘲弄的笑,“方才郡主府的人找过来了,你那窦郎君灰头土脸逃了。”
两拨人在卢府门前遇见,窦晏平快马加鞭跑了,郡主府的人紧追不舍,也许这会子已经抓住,押回郡主府了。看起来她这个靠山,并不怎麽靠得住。
“大兄想是误会了,”苏樱笑了下,“窦郎君方才就说了家中派人来接,至亲母子,哪有什麽逃不逃的?”
“是麽?”卢元礼忽地倾身,逼到她脸前,苏樱本能地后退,他伸手一撑,将她禁锢在墙与他之间,“窦晏平乳臭未干,你真觉得他敢违拗郡主的意思?”
热烘烘的男人气味劈头盖脸扑上来,苏樱屏住呼吸。他不是窦晏平,窦晏平是温暖干净的瑞脑香气,他的气味总似夹杂尘灰,陌生突兀,浑浊不堪。忽地看向他身后:“大母。”
卢元礼下意识地回头,她如游鱼一般,倏一下逃出他的禁锢,逃去阶下站着:“大兄。”
她那双总是笼着烟染着水的眼睛隔得远远瞧着他,绿萼的花雨无声无息落在她衣上发上,卢元礼屏着呼吸,半晌扯了扯嘴角:“妹妹。”
心髒到此时才如梦初醒般的,大声用力地跳动起来,让人突然有了种荒谬的想法,这般绝世颜色,便是娶来为妻,也不是全不可行:“怎麽?”
“郡主膝下只有窦郎君一个,便是此时主意有些不同,将来总也会低头,”苏樱慢慢说道,“大兄英明睿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寡妇娘养着独生子,耗得久了了,当娘的心软,自然会同意。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卢元礼一步步走近:“就怕妹妹等不到那天。”
要了她。近水楼台,掌中之物。不信她破了身,窦晏平还肯要她。
“有我裴阿兄居中调停,不会太久。”苏樱没再躲,一双明眸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我兄妹,世人皆知,大兄前途无量,若肯成全,妹妹不胜感激。”
卢元礼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兄妹名分,卢淮的丧期,窦家和南川郡主都不是寻常人物,只要她拿得住窦晏平,收拾他就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裴羁,手段智谋都是上乘,那天夜里躲在暗处偷袭他的,想来就是裴羁的人。可又怎麽舍得放过她。卢元礼直勾勾地盯着:“妹妹想要我怎麽成全?”
院门外突然传来卢老夫人的声音:“你怎麽还没走?不是让你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吗?”
却是叶儿见情形不对,请来了卢老夫人。卢元礼迎出去:“还有些事,办完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