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被活生生剖开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听见雁长徵冷漠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流筝她为你受伤,这是你欠她的,希望你好好体会这种滋味。”
季应玄动了动嘴角,血水流经下颌,滴在脚下刺骨的堆雪中。
他的声音艰难而清楚:“那我心甘情愿……还给她。”
他比雁长徵更想偿还这份被迫承受的情,掣肘他抉择的债。他不愿欠雁流筝一丝一毫,为此他宁可遭受十倍于她的痛苦。
青帐曳曳,灯影恍恍。
流筝再次起身将灯芯挑亮,回来时手里端了一杯参茶,沿着季应玄失去血色的嘴唇缓缓倒入,倒一口,停一停,直到他全都咽下去。
温凉灵润的参茶唤醒了季应玄些许知觉,使他半梦半醒地坠入许多往昔场景中。
他梦见母亲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到舅舅家,半路买下一只瘸腿的小羊羔让他抱在怀里,对他说:“等你将这只羊养大,我便会回来接你,咱们到云京去,我开武馆养你读书。”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时背着一柄剑。
寄居在舅舅家的生活时常要看人眼色,好像所有人都惧怕他那克得父母亡散的孤煞命格。
贴身仆僮偷了卖身契翻墙逃跑,宁可见官受刑也不愿照顾他起居,逢年过节家中设宴,他被禁足屋里不许见人,只能饿着肚子,与小羊季千里静静地聆听隔墙传来的杯盘碰撞,欢声笑语。
没关系。他对季千里说,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娘就会来接咱们,她若知道我有剑骨,一定会很高兴,是不是?
他的生活里只剩下两件事,将季千里养大,和好好练剑。
但是后来季千里死了。表弟生病,道士说季千里是邪物,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要了季千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