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敬川等人察觉不对:“如今圣上性命垂危,当务之急,是广寻名医,把圣上治好,并着人北上,将太子寻回,我等若是因为贪生怕死,便在宫中坐以待毙,延误了时间……”
宋循从旁边过来,打断他道:“庞大人这是何意?圣上向来多病缠身,也不是第一回卧床了,太医也说了并无大碍,只是一时间醒不过来罢,大人这般急切寻找太子的下落,难道是想逼圣上擅位?”宋循语气轻佻,目光却如蛇蝎一般,“还是说如今宫中的刺客,是大人安排的?”
庞敬川怒不可遏,没想到竟会遇到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你这是血口喷人!”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太后乘着轿辇姗姗来迟,手上还绑着厚厚的纱布,像是在证实被刺杀之事并非子虚乌有:“庞大人心系陛下,哀家理解,只诸位大人都是我大梁的肱骨之臣,若是有什麽三长两短……只怕圣上也不愿看到。”
诸臣面面相觑,都听出来这是威胁。
太子失蹤,圣上病重,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皇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皇嗣,庞敬川愁眉不展。
太后看出他的担心,就道:“庞大人不必忧心,皇后和她肚子里的皇嗣一切安好。”
便是这时,内殿一声瓷碗碎地的声音,叫衆人回头,朝臣们意识到什麽,匆匆提着衣袍往里进——只见一直昏迷不醒的泰安帝如今半靠在榻边,面色煞白,将太医端来的汤药挥在地上。
太后一脸吃惊,关切地扬声道:“快传周太医来,就说是圣上醒了。”
泰安帝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擡眸冷冷地看着太后:“朕要是再喝母后的药,只怕是活不到明日了。”
太后眉峰轻挑:“圣上这是何意?”
李霃撑着身子:“何意?太后意欲弑君,来人,即刻将傅氏拿下——”
太后凉凉的笑起来:“圣上怕是病糊涂了,哀家是你的母后,怎麽可能要杀你。”
李霃也笑:“这便要问母后了——当年,太后以伤害皇嗣为由,借口保护端妃,失手将先皇后庄氏从高台推下,害其双腿尽废、端妃惊吓过度小産,而后借机扳倒庄家,朕自从过继到太后名下,不知吃了多少年的毒药,怕太后自己都记不清了,怎麽,太后如今还想故技重施吗?”
泰安帝短短一句话,叫群臣大骇,谋害先皇后,构陷庄家,毒害圣上……
太后此番动作,原意是想借圣上病重,重掌大权,可圣上说的若是真的,那太后便是弑君之罪,再想主政,基本是不可能的。
太后听李霃说完这话,竟是笑出声来:“这些年哀家辅佐圣上,可谓尽心尽力,倒是不知竟沦落得如此罪名,圣上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哀家,真是让哀家心寒。”
“不分青红皂白?”一声温和的声音从人群之后柔柔地插进来,“本宫倒是有一个人证。”
衆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云升统领带着数十名右骁卫护驾在侧,皇后娘娘挺着肚子进了养心殿。
周太医被人压了进来,冯太医站在他身侧。
褚遂立刻发问:“来者何人?”
“下官乃是太医院医正冯治,这些年一直为圣上随侍汤药。”冯太医对诸位大臣行了一礼,“六年前,圣上被诊出大限将近——朝野震惊,却不知当时替圣上诊脉的太医一夜之间,全被处死了。”
冯太医徐徐说来:“下官当时刚入太医院,正巧赶上太医院的馆阁失火,下官鲁莽,在里头抢救回一本脉案,从而获悉了这惊天的秘密——当时傅太师和太后在朝中一手遮天,太医院为了自保,只能说是圣上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治之症。”
群臣大骇,可冯太医还没说完:“实则不然,圣上之所以不得正寝,其实是积毒所致,这些年圣上所吃汤药,皆经太后之手,下官自知蚍蜉撼树,不敢声张,只能尽心为陛下调理,去年以来,圣上的病况一直稳定,甚至挨过了大限,直到年后……”
姚氏的手渐渐紧了。
冯太医低着头,想着当初圣上交代他的话——“必要之时,可以将朕的情况,公之于衆。”冯太医闭了闭眼:“太后不顾圣上病体,在陛下的汤药里加了对沖的药材,致令圣上龙体亏损,才会咳血不止……”
褚遂立刻看向太后,诘问道:“事到如今,太后还有什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