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后知后觉惊诧——皇后竟是太后的人!
江酌被封太子,还要娶她,太后怎可能轻易答应,她位高权重多年,不是失了一个傅辛明便可以动摇的,圣上亲自同太后商谈,太后会问圣上要什麽?
要什麽都不如要一个皇嗣,只要有了皇嗣,太后依旧可以是大梁的太皇太后。
她早该想到的——这半年来,圣上只召幸一个人,如果此人不是太后的人,太后怎麽可能允许她一人独承圣恩?
元春沉默着,忽然想到自己去含凉殿的第一天,她还同皇后说“淑妃是太后的人”,当时皇后怎麽答她——
“你很果然聪明。”
元春蓦然擡头。
只姚氏半靠在床边,没有看元春,手心盖着小腹,一直在听太医讲话。
元春回去后,将此事告诉江酌。
江酌自然是为泰安帝开心的——有关圣上大限的传闻他也听过,只如今,泰安帝不仅活过了二十六岁,还有了子嗣……
他牵住元春的手,知道她在担心什麽——此事若是太后和皇后的谋算,那来日皇后若是诞下皇子,首当其中的便是江酌。
淮阴侯已弃,傅家、宣平伯……
江酌握着她的手,接住一缕春光:“且看她们后手。”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大半年,初春一晃眼便到了仲秋。
江酌正在兵部办差大院稽查,忽听外头一阵嘈杂,然后就见一人似是刚刚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滚了进来,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手里握着文书,连请安都没有,就道:“洛北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报,匈奴越境,小庄将军重伤,平阳城没了——”
槲叶落
自三年前那一次突袭得手, 这几年来,匈奴便开始频频进犯大梁边界,然而, 随着三年前洛北守军都护庄段及其妻常氏、长子庄文骁战死,洛北元气大伤,是镇国大将军唐立带军北上, 才找到了庄家仅剩的几位晚辈和平阳城的百姓。
如今, 洛北守军都护的位置由庄文沖暂代, 可劲敌在侧, 他们多次奏请调拨军备、募兵皆遭驳斥,原想着亲自入京,却被战事所扰, 根本抽不开身, 现在的洛北守备军多是由流民组成,军心涣散, 早已不複当年骁勇,能抵挡至今,已是不易。
江酌站在殿内,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凛若冰霜:“驿官可有说明洛北战败原因?”
兵部侍郎回话道:“年前应允的军备迟迟没有送到,战士们都是拖着伤病饑饿上的战场, 今年洛北风雪来得早, 军田根本産不出多少粮食,匈奴的人打进来, 小庄将军带兵抵挡, 原是可以有一战之力的, 只匈奴的人发现粮草不够,便采取拖延之计, 将他们围在山谷,战还没打,就先死了一批人……”
他这话越说越小声,根本不敢去看江酌的脸色,毕竟谁都知道半年前,太子在朝堂上以一当十,据理力争,从户部这里给洛北要到了十万军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江酌当年在平阳待过一段时间的军营,负责的就是辎重,没有粮食如何打仗?那些粮食过完年就出发了,就是为了赶在入秋前将粮食送到洛北,如今算起来已经走了大半年,怎可能还未到?
户部尚书一听,连忙跪了下来:“去年京中各地因为旱灾,所存粮食本就不多,此次这十万军备都是在各郡筹集,分别送往洛北的,只出发前,各地监察御史都是逐一检查过,才敢批準出城的,圣上,那十万军粮,我们户部千真万确已经拨出去了,今年冬雪大,压坏了太庙一大片屋顶都一直拖着没修,我们户部是从牙缝里才抠出这十万军备的,老臣的官服破了都不敢换,就怕言官参谏,圣上明鑒啊!”
“……现下不是哭穷的时候,秋日已来,冬日将近,仗还要打,粮食也要有。”李霃将折子扔在龙案上,“军粮的下落,三法司即日去查,这些粮食到哪了,还剩多少,朕都要知道,十六卫随行督察,发现军粮的下落,立刻调派各州郡人手护送前往洛北。”
御史大夫庞敬川就道:“粮草的下落要查,但也不能光等着查,不然洛北何时才能等到粮食,匈奴会白白等着我们的军粮齐备了再来攻打吗?”
“我们缺粮草,也缺将领。”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酌忽然开口,“庄文沖重伤,镇国大将军唐立因为三年前身赴洛北剿匪,伤病缠身,朝中再无熟悉洛北的将领,粮草没了可以暂时从临近的州郡借以应付,但将领却不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