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给皇上皇后奉了茶。
圣上接了,吃了一口道:“太子妃虽然出身民间,却心怀大义,忧国忧民,世间少见,世家中温良女子不少,但你却与她们处处不同,而这也是朕和百姓选择你的原因,还望你能一如既往,慎终如初,为朕分忧,为太子分担,为百姓谋福。”
元春福礼,刚想说“谨听圣训”,便见面前递来一个红封——
新妇敬茶送红封,是民间才有的习俗,想不到圣上竟然如此细心。
元春怔了一瞬,连忙接过:“谢圣上教诲。”
茶奉到皇后面前,姚氏也给了红封,声音轻柔,像是四月的春风:“你们的事,本宫听过一些,能走到如今,实属不易,如今既是修成正果,还望你们二人珍重,夫妻相处,最重要的便是理解,也要明白,你们虽然是夫妻又不是寻常的夫妻,大梁的以后,还要靠你们去维持,还望你们不忘初心,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元春收下红封,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心中。
奉过茶,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元春和江酌才告辞。
只这第一日,除了要去养心殿,还要去长乐宫。
想到要见太后,元春难免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太后先前要给江酌指婚,而是因为此人心思深沉,城府很深,江酌从前遭遇种种,虽不是她亲手所为,却与她脱不了关系。
江酌知道她在担心,走在宫道上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元春的手算不上软,十指纤细,有些瘦,摸起来却很有力,是一种能给人力量的安心。
江酌宽她的心:“太后既点头答应让我娶你,便不会过分为难。”
元春认为,她之所以嫁给江酌,对太后来说算得上形势所迫,她的名声太好,世家的女子中一时间挑不出来能与她相比的,所以太后才会退,只她为什麽选择退,而是不等——若是她愿意等,等这阵子元春风头过去,她还是可以拿江酌的婚事谈判。
只虽然江酌不会给太后时间拖延,但答应得确实过于简单了些,元春问江酌:“太后为什麽会答应?”
“此事是圣上和太后谈的,想来圣上定是允诺了什麽条件。”江酌想到这儿,忽然一闪而过皇上和皇后一同坐在一起的画面,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有。
元春看他费神,就道:“既然有条件,往后自有分晓。”
到长乐宫时,是谈嬷嬷带的路,只原来,太后身边最亲近的是景嬷嬷,但不知为何,这阵子都换成了谈嬷嬷,但太后行事,自然无人敢置喙。
圣上对于两人来说,是兄长,但太后却是长辈,两人跪在地上奉了茶。
太后头戴嵌珠抹额,毛领绛色宫装,看起来雍容华贵,她接过元春的茶,神色淡淡:“近来城中关于太子妃的传言颇多,赈灾、捐粮、代罚……据说定安的城隍庙还有一棵挂满你名字的祈福神树,当真是稀奇。”
元春垂眸,面上没有露出被夸奖的喜色。
太后拨了拨茶沫,却久久没喝:“但身为女子,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
元春垂眸不动,听她后话。
“你出身乡野,自小便没有人教导你规矩,性子或许散漫了些,如今难得嫁进宫来,宫里的嬷嬷都是有资历的嬷嬷,服侍过不少代皇后王妃,是见过大场面的,你受到的管教少,更应该尽心学习才是,万不要仗着太子的宠爱,骄横无礼,在自家人面前就罢,若是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那便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这便是在说婚前,宫里的嬷嬷去元家教规矩的事了。
江酌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元春却已经擡头了:“臣妾自知出身微末,虽未像世家小姐那样受过管教,但也读过四书五经,能辩是非黑白,知道什麽可为,什麽不可为。只太后所说的,身为女子,嫁人后便要留在后宅相夫教子,恕臣妾不敢茍同。”元春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太后也是这时,才终于看了她一眼——
“普通妇人尚且能出门采买、操持生意、悬壶济世,遑论是太子妃,因为嫁人便对百姓之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民生疾苦看不见,百姓受冤不发声,那这个太子妃做来,又如何不算失职,元春自知愚笨,不敢同旁人比什麽,但求做到问心无愧。”
“好一个伶牙俐齿。”太后冷笑一声,将茶盏搁在一旁,看着她,“希望太子妃真的能说到做到。”
茶水溅出来,湿了半张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