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知,自己当时不过一黄口小儿,学问不精不深,细说起来,只敢说算是余老半个学生,曹思颍怎会听余老讲过自己不少事?
“余老曾借‘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谢灵运得一斗,自古及今共享一斗1’谈江公子才名,只我幼时无赖莽撞,直问过江公子当几斗。”曹思颍顿了顿,“余老便说,如得我教习,恐胜谢灵运几分。”
江酌很慢地眨了下眼,敛眸。
曹思颍继续道:“……只可惜后来,江大人不允江公子念书,余老为此几次登门,却仍是被拒,余老为此生了好大一通气——要知当年江大人考中进士的文章,便是余老批的,余老算得上江大人半个老师。”
“江大人诗礼出身,知此,亲自登门道歉,余老将他批了一通,甚至拿出恩断义绝威胁,可得到的回答仍是拒绝,无因无果,余老自此对江大人闭门不见。”
江酌竟是不知自己原有如此学问,更是不知余老为了自己,这般不持身份……
他心中微寒,竟是不知江霁厌他如此程度,却听曹思颍下一句——
“师徒断了情分,朝上见而不谈,就这般冷了半月,江大人忽然托人给余老捎了封信。”曹思颍擡眸看他,“信上字迹寥寥,是一首《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2。
江酌一怔。
就听曹思颍又说:“只写到最后一句,江大人改了笔,将‘到’字改成了‘不’。”她一双凤眼,神色平平,却直直看向他,将信上的内容逐一複述,“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不公卿。”
愿儿愚昧鲁钝,平平安安,做个平民百姓。
江酌在这句话里,擡起头来,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江霁曾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孩子吗……
所以不是因为知道他是庄越清和别人的孩子,才不许他读书。